祺貴人臉上的笑僵了僵,方才明明聽見殿里有動靜,偏年世蘭攔著不讓進,心里頓時起了疑。她眼珠一轉,忽然捂嘴笑起來,聲音尖得像指甲刮過琉璃:“瞧我這記性,忘了華妃娘娘和齊妃娘娘最是親近。只是這初夏夜里濕氣重,娘娘還是早些回宮歇息的好,仔細擾了齊妃娘娘安歇,倒顯得您不懂事了。”
這話明著是關心,暗里卻在說年世蘭仗勢壓人。年世蘭冷笑一聲,剛要開口,殿門“吱呀”一聲開了,齊妃扶著宮女的手出來,臉上的淚痕雖擦了,眼底的紅血絲卻藏不住,像只受驚的兔子,見了祺貴人更是慌得往后縮了縮,差點絆倒。
祺貴人眼尖,一下子瞥見齊妃袖口沾著的深褐色粉末,眉頭立刻挑了起來,像只發現了獵物的狐貍:“齊妃娘娘這袖口是怎么了?莫不是打翻了什么東西?瞧這顏色,倒像是……”
齊妃臉色一白,慌忙把手往身后藏,嘴里支支吾吾:“沒、沒什么,是方才不小心碰倒了硯臺……”
“哦?”祺貴人步步緊逼,聲音里帶著探究,像蛇吐著信子,“硯臺里的墨汁是這個顏色?我怎么瞧著,倒像是……”她話沒說完,被年世蘭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像一把生銹的刀子,鈍鈍地往她心窩里扎。
“祺貴人查崗查到長春宮來了?”年世蘭往前一步,氣勢壓人,像座冰山壓了過來,“齊妃長春宮里的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她又轉向齊妃,語氣緩和了些,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好生歇著吧,仔細照看三阿哥。”說罷,對頌芝遞個眼色,轉身就走。頌芝快步跟上,臨走時還不忘冷冷掃了祺貴人一眼,那眼神,像在看一個跳梁小丑。
祺貴人望著年世蘭的背影,又看了看齊妃慌亂的神色,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像團亂麻纏在心頭,越纏越緊。她假意關切地扶著齊妃,聲音軟得像棉花:“齊妃娘娘,您別怕,是不是華妃娘娘為難您了?有什么事跟我說,我去告訴皇上,皇上最疼您了……”
齊妃被她問得心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甩開她的手就往殿里走:“我累了,要歇著了,祺貴人請回吧。”說著“砰”地關上了殿門,把祺貴人晾在了外頭,像晾在竹竿上的破布,風一吹就晃。
祺貴人站在廊下,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疼得鉆心,心里卻更疼。初夏的風帶著梔子花的甜香,甜得發膩,她卻只覺得心里發寒——年世蘭深夜來找齊妃,齊妃袖口的可疑粉末,還有兩人這副鬼祟模樣,定是藏著什么見不得人的事。
她眼珠轉了轉,忽然笑了,那笑容里藏著算計,像淬了毒的糖。轉身往景仁宮的方向走去,有些事,告訴皇后,總比爛在自己心里好,說不定還能討些好處,讓年世蘭吃個大虧。
年世蘭帶著頌芝剛走出長春宮范圍,便停住腳步,眸色沉沉地望向祺貴人離去的方向,像盯著獵物的狼。“這蠢貨想往景仁宮遞消息,也得看看我答不答應。”她聲音壓得極低,帶著徹骨的寒意,像冰錐子扎進人的耳朵。
頌芝立刻會意,附耳聽著年世蘭的吩咐,隨即快步走到暗處,對幾個候著的小內監低語幾句。那幾個小內監腳程極快,領了命便如貍貓般躥進夜色里,專揀著抄近路往景仁宮方向去——那是祺貴人回儲秀宮后再轉道景仁宮的必經之地,也是段鋪著鵝卵石的窄徑,平日里就濕滑得很。
不過一炷香的功夫,祺貴人果然提著裙擺往那條路去,心里正盤算著該如何添油加醋地向皇后稟報,好讓年世蘭吃個癟。初夏的夜露本就重,那路本就濕滑,小內監們又特意將幾塊長青苔的鵝卵石挪到了路中央,像埋了幾顆暗雷。祺貴人只顧著趕路,腳下猛地一滑,“哎喲”一聲尖叫,整個人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竟是個十足的“狗啃泥”,發髻散了,珠釵掉了一地,狼狽得像只滾進泥坑的錦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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