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霜把戰地小學的土坯墻裹了層白霜,破廟門框上掛著的玉米芯門簾被風掀得“啪嗒”響,每一下都像敲在王衛國的心上。他踩著結了冰的麥茬地往廟里跑,棉鞋底沾著的雪粒在門檻上蹭出一道白痕,剛進門就被一股混著木炭煙和小米粥的暖氣息裹住——可這份暖,沒驅散他心里的慌。
“衛國,快來烤烤手!”李老師坐在廟中央的土灶旁,手里攥著根燒黑的木炭,正在一塊平整的青石板上寫“1+1=2”。她是根據地派來的掃盲老師,二十出頭的年紀,棉襖袖口磨得發亮,卻總把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發梢別著朵曬干的野菊花——那是上個月孩子們在山坡上采給她的,她說“看著就有精神”。
王衛國搓了搓凍得通紅的手,湊到火灶邊。灶膛里的松枝燒得“噼啪”響,火星子濺到石板上,把“2”字的尾巴燎得發黑。他低頭盯著石板上的數字,指尖無意識地摳著棉襖下擺——不是他笨,是腦子里的“賬”太亂。
他的靈魂是“拼”出來的:原主強子是晉察冀的農家娃,長到十三歲只跟著爹認過幾個字,算術全靠“數手指”,分紅薯、記柴禾還行,一沾“加減乘除”就懵;而穿越前的“王衛國”,是21世紀的高中生,數學雖不算頂尖,卻也學過代數幾何——可靈魂融合時,現代知識像被摔碎的玻璃,只剩下些模糊的碎片,平時藏在腦子里,想用的時候根本抓不住。
昨天李老師教“10以內加減”,他盯著石板上的“3+5”看了半節課,腦子里一會兒蹦出穿越前課本上的“加法交換律”,一會兒又跳回強子記憶里“3個土豆不夠分”的慌亂,最后還是小石頭蹲在他耳邊小聲說“3顆石子加5顆石子,堆在一起就是8顆”,他才勉強把“3+5=8”刻進腦子里。
“今天咱們學‘分配題’,跟咱們過日子緊挨著,學好了能幫鄉親分糧食,幫武工隊算danyao。”李老師拍了拍石板,把圍過來的孩子往跟前攏了攏,“咱們馬家堡有20戶人家,昨天鄉親們從山里挖了40斤紅薯,每家能分多少?誰算出來,中午多喝半碗小米粥。”
孩子們立刻炸開了鍋。小石頭蹲在地上用樹枝劃圈,圈一個就數“1戶、2戶”;丫蛋掰著凍得發紫的手指,嘴里念叨著“40斤、20戶”;只有王衛國盯著石板上的“20”和“40”,腦子里的碎片又開始“打架”——穿越前好像學過“把一個數平均分成幾份”,叫什么來著?是“分”?還是“除”?
“俺知道!俺知道!”小石頭突然跳起來,把樹枝舉得老高,“40斤紅薯分給20戶,每家2斤!俺爹說‘雙數碰雙數,直接對半劈’!”
李老師笑著點頭,剛想夸他,卻看見王衛國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不是沒算出答案,是想不起“為什么這么算”。她走過去,蹲在他身邊,聲音放輕:“衛國,是不是記不住算法?咱們慢慢來,1戶分2斤,2戶就是4斤,……20戶就是40斤,對不對?”
王衛國點點頭,可腦子里還是像塞了團亂麻。他想起王破軍教他“心齋”時說的“放空則明,澄心見性”,下意識地閉上眼睛,雙手放在膝蓋上默念口訣。沒過多久,眉心的發燙感慢慢涌上來,空冥狀態悄無聲息地鋪開——周圍的喧鬧聲漸漸淡了,石板上的“20”和“40”仿佛活了過來,像兩堆紅薯擺在眼前,每2斤往一個“戶”的標記里放,正好放滿20個標記。
更奇妙的是,空冥狀態像塊“磁石”,突然吸住了腦子里的碎片——穿越前課本上“除法”的定義、老師講“平均分”的聲音,還有強子記憶里“分糧食”的場景,突然拼在了一起!他猛地睜開眼,伸手抓過李老師手里的木炭,在石板上寫下“4020=2”。木炭頭太粗,“”號寫得像個歪歪扭扭的十字,可“40”“20”“2”這三個數字,卻比剛才李老師寫的還工整。
李老師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衛國,你咋會寫除法算式?俺昨天沒教這個啊!你跟誰學的?”
王衛國也愣了——他剛才根本沒刻意想“算式”,只是空冥狀態里,碎片拼好的“除法”概念自己冒了出來,手跟著就寫了。他撓了撓頭,指著石板上的數字:“俺……俺閉著眼想的時候,就看見40斤紅薯分成20堆,每堆2斤,然后腦子里突然蹦出‘40除以20等于2’,就想這么寫了。”
“這孩子,是個算術天才!”蹲在門口補窗戶的趙老栓家的遺孀突然開口,她手里拿著針線,布上縫著的補丁還沒對齊,“老栓活著的時候就說,衛國這孩子眼神亮,學東西快,沒想到算術也這么靈!”
孩子們都圍了過來,丫蛋拽著王衛國的衣角:“衛國哥,你再算一個!俺家有8個窩窩頭,分給俺、俺娘、俺弟3個人,能分多少?還剩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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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衛國又閉上眼睛,空冥狀態再次鋪開。這次,他清晰地“看”到穿越前學的“有余數除法”——8個窩窩頭平均分成3份,每份2個,還剩2個。他睜開眼,在石板上寫“83=2……2”,連“余數”的點都標得清清楚楚。李老師湊過來,又出了道更難的:“咱們武工隊有36顆手榴彈,要分給4個班,每個班分多少?要是每個班再分給3個戰士,每個戰士能拿到幾顆?”
這次王衛國沒閉眼。空冥狀態像層薄紗罩在眼前,腦子里的碎片自動拼接:先算“36顆分給4個班”,是“364=9”;再算“9顆分給3個戰士”,是“93=3”。他拿起木炭,一筆一劃把步驟寫在石板上,連“先算什么、再算什么”都標了出來。李老師看著石板上的算式,又看了看王衛國凍得發紅卻格外專注的臉,突然想起上個月去根據地開會時,干部說的“要培養能算會寫的革命接班人”——眼前這孩子,不就是嗎?
“衛國,你跟俺來。”李老師把他拉到廟后的柴房,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本翻得卷邊的《算術課本》,封面上印著“晉察冀邊區教育廳編”,紙頁糙得磨手指,有的地方-->>油墨暈成了黑團。她把書遞給王衛國:“這是俺的課本,你拿去看。你跟別的孩子不一樣,你腦子里好像藏著‘巧勁’,得多學、多練,以后能幫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