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小賣部的門被“吱呀”推開，王嬸端著碗剛煮好的玉米粥走進來，粥碗冒著熱氣，白霧裹著玉米的甜香，飄得滿屋子都是。她的圍裙上沾著點面粉，是早上蒸饅頭時蹭的，手里還拿著根剛從地里拔的黃瓜，綠瑩瑩的，帶著刺。“老李，給你送碗粥，剛煮好的，放了點冰糖，你血糖高，少喝點甜的。”她把粥碗放在柜臺上，又指了指門口，“剛才看見林國雄的人又在村口晃，騎個破摩托，排氣管都冒黑煙，像只沒頭蒼蠅，把我家的茄子秧都軋斷了，還說‘不小心’，我看他就是故意的！”她看到陸巖，又湊過來，聲音壓得低了點，卻還是能讓老李聽見，“小伙子，你可得勸勸老李，別跟個老母雞似的，一有點風吹草動就縮脖子！成彥那丫頭靠譜，上次我家孫女想報刺繡班，沒名額，還是成彥幫著聯系的工坊，現在孫女繡的梔子，都掛在鎮上的文化館里了！”（幽默吐槽升級：用“沒頭蒼蠅”“老母雞縮脖子”的生活化比喻替代籠統指責，既符合王嬸的市井性格，又緩解緊張氛圍，同時通過“孫女學刺繡”的具體案例，強化成彥的能力，為老李松動鋪墊）

老李沒接粥碗，只是盯著柜臺上的信封，手指無意識地摸了摸鐵盒的鎖——鎖上的銹跡蹭了他一手，黑色的銹末沾在指腹上，他卻沒在意，只是反復摩挲著鎖孔，像在琢磨什么。他想起成秀蘭當年送他梔子木牌時的場景，那天也是個晴天，成秀蘭穿著藍布衫，手里拿著個木刻刀，說“李哥，這木牌你戴著，能帶來勇氣，以后遇到難事，想想咱們做非遺的初心”。他又想起昨天萌萌打電話時的聲音，萌萌說“爺爺，我們老師說成彥阿姨的《蘇繡傳奇》劇本特別好，還問我是不是認識成彥阿姨，我跟老師說‘成彥阿姨是我爺爺的朋友’，老師可羨慕了”。心里像被兩股力量拉扯，一邊是萌萌的未來，一邊是憋了十年的真相，疼得他喘不過氣。

“我……我再想想。”老李的聲音比剛才輕了點，他伸出手，指尖碰了碰信封上的小梔子繡片，軟乎乎的，像萌萌小時候的小手。他拿起信封，翻到最后一頁，看到成彥的簽名，“彥”字的最后一筆帶著個小勾，跟成秀蘭的字跡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連頓筆的位置都一樣。“你們別逼我，我得跟萌萌通個電話——林國雄的人要是知道我跟你們接觸，說不定會去學校找萌萌的麻煩。”他把信封放回柜臺上，卻沒推給陸巖，而是往自己這邊拉了拉，靠在鐵盒旁邊，像怕被人搶走。“你先把鐵盒拿回去，里面的證據太危險，我這小賣部連個監控都沒有，萬一被林國雄的人搜走，就全完了——等我跟萌萌商量好了，會去鎮上找你們，到時候……到時候我把知道的都告訴你們。”

陸巖知道，這已經是老李最大的松動。他沒再追問，只是把信封往老李面前又推了推，指尖碰了碰老李的手背，涼得像塊冰。“這是成彥的電話，您隨時可以打，不管多晚，她都會接——就算您最后決定不說，我們也不會怪您，畢竟萌萌的安全最重要。”他拿起鐵盒，又看了眼老李手里的梔子木牌，木牌上的裂痕在陽光下泛著光，“成秀蘭阿姨當年說，這木牌能帶來勇氣，我想，她現在肯定也在看著您，希望您能為自己、為萌萌、也為她，拼一次。”

陸巖走的時候，王嬸還在勸老李，手里的黃瓜在柜臺上敲得“咚咚”響：“你看那丫頭多貼心，連萌萌的學校都幫你找好了，你可別犯糊涂！林國雄那廝，早晚得遭報應，上次他騎摩托軋我家茄子秧，我已經跟村里的老少爺們說了，下次再看見他的人，咱們一起把他趕走！”老李沒說話，只是端起那碗涼透的玉米粥，喝了一口，粥里的冰糖已經化了，卻還是沒什么甜味，只有一股澀味，像當年成秀蘭跟他說“我工坊著火了，所有繡線都燒沒了”時的味道。

他走到后屋，打開床底下的米缸，鐵盒原本藏在這里，現在空了，只剩下樟腦丸的味道，嗆得他鼻子發酸。他摸了摸米缸里的米，是昨天剛買的新米，顆粒飽滿，還帶著股清香，突然想起萌萌上次來，說“爺爺，我們在新學校種點梔子吧，等開花了，我就摘一朵送給成彥阿姨”。心里的那道防線，慢慢松了道縫，像被陽光照透的冰，開始融化。他走到柜臺前，拿起萌萌畫的梔子畫——畫紙有點皺，是萌萌用蠟筆畫的，黃色的花蕊，白色的花瓣，旁邊還寫著“爺爺和萌萌的梔子”。他把畫放在信封上，又拿起梔子木牌，用衣角擦了擦上面的裂痕，擦得指尖都發疼，卻還是沒停。

小賣部的門還開著，風灌進來，吹得老玉米串“嘩啦”響，最下面那根紙簽上的“2021.9.15”，在夕陽下泛著光，像個溫暖的約定。老李拿起成彥的信封，把它放進貼身的口袋里，胸口傳來信封的溫度，像成秀蘭當年遞給他的那杯陳皮茶，暖得讓人想流淚。他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梔子木牌，突然覺得，或許真的該為良心拼一次——不為別的，就為成秀蘭的囑托，為萌萌畫里的梔子，也為自己憋了十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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