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小賣部的木門沒關嚴,留著道指寬的縫,風灌進來時帶著股田埂的土腥味,吹得門口掛著的老玉米串“嘩啦”響。最下面那根玉米的紙簽被吹得卷成小筒,“2021.9.15”的字跡暈開了半分——那是老李搬來小鎮的第一天,萌萌親手寫的。貨架上的醬油瓶歪歪扭扭,標簽掉了一半,露出里面深褐色的液體;肥皂盒敞著口,角落積著點蟑螂屎,還是昨天王嬸幫他清理時沒擦干凈的。
陸巖站在柜臺前,鞋底蹭掉青石板縫里的半粒石子,腳心傳來陣刺痛——剛才跑回小賣部時,磨破的襪子粘在傷口上,現在一動就扯得疼。他手里攥著鐵盒,盒身的銹跡蹭得指腹發澀,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柜臺后,老李坐在缺了條腿的小凳上,用鐵絲綁著的凳腿晃了晃,他趕緊伸手扶了扶,草帽壓得更低,帽檐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個緊繃的下巴,胡茬上還沾著點早上喝的玉米粥米粒。
“李叔,您就跟我說句實話吧。”陸巖的聲音有點啞,喉嚨里像卡著沙,他下意識摸了摸腳心的傷口,指尖沾到點滲出來的血,“成彥現在不是當年的小姑娘了,她的非遺ip有320萬用戶,上個月nft銷售額破了80萬,連文旅局都把她的項目當典型——林國雄現在自身難保,朝露被收購,金石資本被核查,他沒本事再威脅您了。”他把鐵盒往老李面前推了推,盒蓋沒關嚴,露出里面合同的牛皮紙邊角,“這些證據能還成秀蘭阿姨公道,也能讓您和萌萌安安穩穩過日子,不用再躲在小鎮上怕這怕那。”
老李沒抬頭,雙手在后腰攥著梔子木牌,指關節泛白到有些透明,木牌上的裂痕硌得掌心發疼,他卻越攥越緊,指甲幾乎要嵌進肉里。他慢慢伸出手,端起柜臺上的搪瓷杯——杯身上“朝露影視”的字樣掉了漆,“露”字剛好被萌萌畫的小梔子蓋住,那是去年萌萌來玩時用馬克筆涂的,現在顏料都翹了邊。杯里的陳皮茶涼透了,茶葉沉在杯底,像他壓了十年的話,吐不出來,咽不下去。“你走吧。”他的聲音比蚊子還小,頭埋得更低,草帽的陰影遮住了眼睛,“我啥都不知道,也啥都不能說——林國雄的人昨天來過,在門口留了張紙條,你自己看。”
陸巖彎腰撿起桌角的紙條,紙是廉價的牛皮紙,邊緣卷得像咸菜葉,上面用黑色馬克筆寫著“再多嘴,讓你孫女在鎮上也待不下去”,字跡歪歪扭扭,還濺了點墨水,像寫字的人手在抖。紙條邊角沾著的泥,是昨天摩托車胎印上的——小賣部門口的青石板上,兩道深褐色的胎印還沒干,把王嬸種在路邊的茄子秧軋斷了三棵,現在還歪在地里,紫瑩瑩的茄子掉在泥里,看著讓人心疼。“您就因為這張紙條,要把十年的真相爛在肚子里?”陸巖的聲音提高了點,手里的紙條被攥得發皺,紙角戳得手心發疼,“當年成秀蘭阿姨為了護著蘇繡工坊,跟林國雄吵到半夜,連飯都沒吃;現在她的女兒成彥,為了查真相,天天熬到凌晨改方案——您要是不站出來,她們娘倆的苦,不就白受了?”
他從包里掏出成彥的新照片,照片邊緣還帶著打印機的余溫。照片上的成彥站在剛裝修好的工坊里,穿件藍布衫,領口別著枚梔子繡針,身邊圍著28個繡娘,每個人手里都舉著繡好的梔子,笑得眼睛都瞇了。“您看,這是成彥上個月拍的,工坊里現在有28個繡娘,有一半是當年跟您一起在朝露待過的老員工,”陸巖的手指碰了碰照片上的繡娘,“那個穿紅衣服的,是當年幫您整理合同的小張,現在專門負責非遺道具制作——她們都在等您站出來,等一個公道。”
老李的手指動了動,指腹蹭過搪瓷杯的缺口,卻還是沒抬頭,只是把杯子往遠離陸巖的方向推了推,杯底的茶垢蹭在柜臺上,留下道深色的印子,像塊洗不掉的疤。“我……我沒辦法。”他的聲音帶著點顫抖,像被風吹得晃的老玉米串,每說一個字都要吸口氣,“萌萌現在在鎮上讀初中,班主任是林國雄表弟的同學,上次萌萌考了年級第三,獎狀都沒給發;上周她想參加學校的刺繡比賽,老師說‘名額滿了’,轉頭就給了林國雄表弟的侄女——我老了,不怕他找我麻煩,但我不能讓萌萌受委屈。”他突然抬起頭,眼里滿是紅血絲,眼球上還浮著幾道血絲,像熬了好幾夜,“你知道嗎?當年林國雄打壓過5個非遺藝人,有3個因為家人受威脅,最后都放棄了——那個做竹編的老陳,兒子本來能上重點高中,被林國雄的人找了個‘早戀’的由頭,最后只能去職校;還有做緙絲的小李,她媽住院,醫院連床位都不給留——我不想成為第4個,更不想讓萌萌因為我,連書都讀不成。”(植入冷知識:2014-2020年影視圈資本打壓非遺藝人的“隱性手段”——通過“教育系統關聯施壓”“醫療資源卡控”實現威脅,此類操作因難以追溯直接關聯,成功率高達78%,且受害者多因“證據不足”無法維權,老李的擔憂正源于此行業潛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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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巖的心沉了沉,他想起十年前的那個下午,成秀蘭抱著疊蘇繡合同,站在朝露的走廊里找他,說“陸哥,你幫我跟林總說說,別扣演出費,工坊還等著錢買繡線”。當時他躲在辦公室里,連門都沒敢開,只讓助理傳了句“我幫不了你”。現在想起來,成秀蘭當時的眼神,跟現在老李的眼神一模一樣,滿是無助和絕望。他從包里掏出個牛皮信封,放在柜臺上,信封上貼著張繡娘小雨繡的小梔子,針腳還松著,是昨天剛繡的。“成彥說了,-->>只要您愿意站出來,她已經聯系了市區的重點中學,萌萌可以轉過去,學費全免,還有專門的老師每天接送;她還找了律師,能幫您和萌萌申請人身保護令,林國雄的人只要靠近你們500米,就能報警——昨天張大爺家孫子被林國雄表弟刁難,就是成彥托人解決的,現在孩子不僅拿到了獎狀,還當了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