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的圣誕夜雪下得綿密,像把敦煌的云絮揉碎了撒下來。成彥站在石板路上,指尖反復捻著米色羊絨圍巾邊角繡起的半片飄帶——上次在機場顧懷安幫她圍時,線松了,他蹲在值機口前,用牙咬著線頭縫了兩針,留下個小小的結,現在摸著還硌手,混著雪水的涼,卻透著點他掌心的溫度。
她往賣姜餅的攤位挪了兩步,帆布包帶滑到胳膊肘,里面的元宇宙眼鏡硌得腰側發疼。玻璃柜里的姜餅人裹著厚糖霜,眼睛是用紅色糖豆拼的,透著股熱鬧的甜。攤主是個留著白胡子的老頭,從柜里拿出塊姜餅,用指尖戳了戳糖霜:“我女兒在上海讀大學,說你們中國的棗,咬著有‘家的軟’,這個我多加了肉桂,像她寄來的棗茶味。”
成彥的指尖突然攥緊手機殼——殼子上她和顧懷安的合照里,他的袖口沾著點敦煌的沙,當時她笑他“像剛從洞窟里爬出來”,他把沙蹭在她臉上:“這樣你走到哪,都帶著敦煌的味。”她掏出手機翻譯:“能……多放塊嗎?我想帶回去,跟朋友分。”
攤主笑著多拿了塊,用油紙包好遞過來:“給朋友的?我女兒也總帶我的姜餅給她的中國朋友,說‘甜能暖想家的心’。”成彥接過油紙袋,指尖碰著攤主的手,暖得像敦煌炭火旁的溫度。咬下第一口時,糖霜粘在牙上,甜得發齁——沒有顧懷安煮的姜棗茶醇,他煮茶時總把棗核挑出來,因為她怕硌牙,上次在敦煌拍夜戲,他蹲在炭火旁挑棗核,指尖被燙了個小泡,還笑著說“沒事,比你手凍得抖強”。
手機在兜里震得發燙,掏出來時屏幕上“小夏”兩個字跳得歡。視頻接通的瞬間,滿屏圣誕紅晃得人眼暈,小夏舉著手機繞圣誕樹跑了圈,鏡頭晃到陸哥——他正蹲在地上撿掉的nft燈串,屁股上還沾著銀色彩帶,嘴里嘟囔“這張師傅的拓片燈串太滑,下次讓廠家加個防滑墊”。小夏偷偷對著鏡頭做鬼臉:“陸哥昨天掛燈串時踩凳子摔了,現在走路還一瘸一拐,硬說‘是燈串太調皮’,不敢讓張師傅知道,怕被笑‘年輕人不如老頭靈活’。”
“姐!你看這燈串!”小夏把手機湊到燈串前,每個燈珠都印著張師傅的迷你拓片,有的是飛天飄帶,有的是小梔子,“昨天剛上線就賣了12萬串,有個海外買家留說‘想把這燈串掛在佛羅倫薩的公寓里,像帶著敦煌的星星’——對了!林薇薇又鬧笑話了!”她突然壓低聲音,鏡頭切到自己的手機屏,林薇薇的微博照片里,圣誕樹后露了半塊“朝陽大悅城”的中文指示牌,雪是用噴霧噴的,頭發上還沾著點噴霧的白泡沫,“網友扒出來她昨天還在朝陽醫院掛急診,說是‘吃火鍋燙到舌頭’,現在評論區都在喊‘薇薇姐,下次p圖記得把醫院手環摘了’!”
成彥對著屏幕笑出了聲,咬姜餅的動作頓了頓——她想起上次林薇薇來探班《幕后之光》,連拓片刀都拿反了,還說“這刀怎么這么難握”,張師傅當時沒說話,只是把刀換了個方向遞過去,指尖敲了敲刀背:“握刀跟做人一樣,得找對方向。”她把姜餅舉到鏡頭前:“你們吃圣誕餐了嗎?我這姜餅甜得牙疼,還是張師傅寄的李廣杏干好吃,上次他寄的,我放了兩顆在帆布包里,現在聞著還有點香。”
“顧老師沒跟我們吃!”小夏突然把鏡頭往遠處挪,顧懷安坐在工作室的電腦前,側臉對著鏡頭,桌上攤著《青釉》的主題曲樂譜,旁邊放著個缺了口的竹節筆筒——那是去年在江南拍素材時,竹編老匠人送的,成彥不小心摔缺了口,顧懷安用膠水粘了,還刻了半片梔子在缺口處,“他說等你忙完要跟你連麥看敦煌的雪,張師傅下午特意去莫高窟,拍了雪落在壁畫上的視頻,說‘讓丫頭看看,家里的雪比佛羅倫薩的軟,不硌腳’。”
掛了視頻,雪下得更密了,阿諾河上的游船掛著金色燈串,像從敦煌夜空摘下來的星星飄在水面。成彥沿著河邊走,雪水滲進帆布鞋,腳趾凍得發麻,卻不敢停——上次在敦煌拍雪戲,她凍得蹲在地上哭,顧懷安把她的腳揣進他的羽絨服口袋,說“走起來就不冷了,人一停,思念就鉆進來了”。現在她走著,思念卻從腳底往上鉆,比雪還冷,連呼吸都帶著點顫。
手機又震了,是顧懷安的消息,只有短短一行,卻帶著他的語氣:“元宇宙眼鏡帶了嗎?我在‘敦煌圣誕場景’等你,按說明書第3頁調參數,炭火溫度按上次拍夜戲的調的,暖。”
她從帆布包里翻出眼鏡——鏡腿內側刻著極小的字,左邊是“成彥的小梔子”,右邊是“顧懷安的雪松”,是平臺定制時她偷偷讓廠家刻的。戴上的瞬間,佛羅倫薩的雪消失了,換成了敦煌洞窟前的院子:老槐樹掛著拓片做的圣誕裝飾,紅繩纏著銀杏葉,張師傅坐在炭火旁,手里捏著個烤得冒香的李廣杏干,皺紋里沾著點炭火灰:“丫頭你看,這杏干我烤到皮皺,像你上次在敦煌吃的那樣,你當時說‘越皺越甜’,我記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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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彥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想碰張師傅手里的杏干,指尖卻徑直穿了過去——虛擬的溫度再真,也沒有上次張師傅遞杏干時,他掌心的老繭硌手的感覺。她鼻子突然發酸,想起今年春天在景德鎮,她拓壞了瓷片,蹲在地上哭,張師傅用指尖敲她的手背:“急什么?拓片跟等人一樣,要慢慢貼,貼緊了才不掉。”現在貼著虛擬的炭火,卻覺得比當時的手背還疼。
“在想什么?”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成彥回頭,顧懷安穿著去年在敦煌穿的黑色羽絨服,口袋里露出半塊干棗——上次拍夜戲她剩的,他說“晾干了,下次煮茶時放進去”。他走到她身邊,虛擬形象的睫毛上沾著點“雪”,像真的落在上面:“剛跟技術團隊確認,這個場景加了‘情感錨點’——炭火溫度是按上次拍夜戲的18度調的,你伸手試試,跟當時-->>的暖一樣。”
成彥抬手往炭火方向伸了伸,淡淡的暖意裹著指尖,像他上次幫她暖手的溫度。他指了指洞窟:“帶你看個彩蛋。”走進洞窟時,墻上投著串視頻片段:她受傷那天,他蹲在地上幫她擦碘伏,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卻用嘴吹著她的膝蓋說“不疼,吹吹就好”;她改劇本到凌晨,他在旁邊煮茶,茶勺碰著杯壁叮當作響,還哼著跑調的《茉莉花》;他寫《等你回答》時,樂譜上畫的小梔子,有的帶飄帶,有的沒帶,旁邊標著“成彥喜歡的樣式——飄帶要歪點,像她繡的”。
“技術團隊說,‘情感錨點’能讓思念更‘實’。”他的聲音透過耳機傳來,像貼在耳邊說,“上次你說‘像敦煌的雪’,我讓張師傅拍了莫高窟的雪,現在投在墻上,像咱們一起看。”成彥摘下眼鏡時,眼眶已經紅了,雪落在鏡片上,暈開一片白霧。她掏出脖子上的護身符,桃木的梔子紋被體溫焐得發燙,里面嵌的拓片碎片——第一次拍拓片時掉的,他蹲在地上撿了半天,手指被劃了個小口子,還笑著說“留著,湊成完整的一張時,就當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