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耀辦公室的空調風帶著點涼意,吹得陸巖面前的咖啡杯泛起圈冷掉的白漬。他盯著電腦屏幕上的nft合作報價單,手指無意識地戳著鍵盤,屏幕右下角的時間跳成“1023”,他才發現自己已經對著“500萬”這個數字愣了半小時——桌角堆著的文件上,貼著張泛黃的便簽,寫著“催成彥回電:第8次”,筆跡被咖啡漬暈開一點,透著他的焦躁。
“陸哥,你再戳鍵盤,鍵盤都要被你戳出洞了。”
熟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陸巖猛地抬頭,手里的馬克杯“哐當”撞在桌沿,咖啡濺出幾滴在文件上。他慌忙抽了張紙巾擦,抬頭就看見成彥站在那里:手里拎著個藍印花布帆布包,布面上印的荷花圖案被磨得有點模糊,包帶內側沾著米白色的芡實糕碎屑,是她早上吃的時候不小心蹭的。她穿了件淺青色棉襯衫,領口別著枚小小的珍珠別針,袖口繡的梔子花針腳很細,能看到沒剪干凈的線頭——這是江南古鎮那家裁縫鋪的老阿婆給她做的,阿婆說“姑娘家穿淺青顯氣色,繡朵梔子圖個干凈”。
“你可算回來了!”陸巖的眼睛瞬間亮了,又趕緊板起臉,手指著帆布包,“我還以為你要在江南當‘隱士’,把星耀和我這老骨頭都忘了呢!”他起身時,椅子腿在地板上劃了道刺耳的“吱呀”聲,剛要伸手去接包,又想起什么似的,趕緊把桌上的咖啡杯往旁邊挪了挪,“別把你包弄臟了,我這咖啡漬沾到布上洗不掉。”
成彥笑著走進來,把帆布包放在空椅子上,包帶晃了晃,露出里面塞著的蕎麥枕邊角——是顧懷安給她的,說“江南濕氣重,枕這個能睡得安穩”。她從包里掏出兩盒油紙包著的芡實糕,油紙印著“錦溪老字號”的紅字,遞給陸巖一盒:“阿婆說這是用新收的糯米做的,放涼了吃更糯,我特意給你留的,沒放糖精。”又掏出另一盒,遞給剛沖進來的小夏,“你的,阿婆說小姑娘愛吃甜,給你這盒多放了桂花蜜。”
“姐!你總算回來了!”小夏抱著文件夾沖過來,文件夾上貼著“緊急”的橙色彩簽,邊角被她攥得卷了。她一把搶過芡實糕,撕開油紙就咬了口,嘴角沾了點米白色的糕屑,含糊不清地說:“我還以為你被江南的芡實糕勾住魂了,微信回得比蝸牛還慢!上次我問你‘吃沒吃阿婆的蓮湘糕’,你隔了一天才回‘吃了’,我還以為你被拐了,差點跟陸哥說要去江南報警!”她邊說邊湊到成彥身邊,伸手捏了捏她的胳膊,指甲上的淡粉色指甲油掉了一塊,“哎?好像胖了點!臉上有肉了,比在戛納時好看——上次你在戛納直播,粉絲都說‘姐姐瘦得顴骨都凸了,心疼’,現在這樣剛好!”
成彥笑著幫小夏擦掉嘴角的糕屑,從帆布包里掏出個棕色皮面筆記本——皮面邊角磨得發白,是她在江南蹭到石階弄的,封面上用黑色水筆畫了個小小的場記板,板上寫著“幕后的光”四個字,筆尖停頓的地方墨漬暈開一點,像個小太陽。“別鬧,我帶了正經事來。”她翻開筆記本,里面夾著片紅黃色的楓葉,葉脈清晰,是她在江南河邊撿的,“你看這個。”
第一頁畫著個戴老花鏡的老人,手里捏著3毫米的小刷子,旁邊標著“敦煌修復師張師傅”,連老人手指上的老繭都畫得清清楚楚;第二頁是個蹲在地上記筆記的姑娘,頭發扎成低馬尾,旁邊寫著“《守望者》場記小林,熬夜整理30萬字拍攝日志,筆記本上畫滿小貓咪涂鴉”;第三頁是個穿藍色工作服的男人,手里舉著燈,旁邊寫著“燈光師老王,拍淋雨戲站在雨里兩小時,發燒仍堅持調燈光”。
陸巖湊過來看,手指輕輕戳在張師傅的畫像上,眼神里滿是驚訝:“你想做紀錄片?拍這些幕后工作者?”他頓了頓,又皺起眉頭,把沒喝完的冷咖啡推到一邊,“你知道做紀錄片有多難嗎?上次那個拍非遺的紀錄片,投資方要求加流量明星客串,結果匠人鏡頭被剪得只剩3分鐘,觀眾罵‘掛羊頭賣狗肉’,最后播放量不到80萬,投資方虧了200萬,連導演都辭職了!”他說著就從文件堆里翻出一份《2024年紀錄片行業報告》,上面用紅筆圈著“平均招商額下降15%,70%紀錄片因資金不足停拍”,“你這企劃,比那個還‘冷門’——沒有流量明星,沒有狗血劇情,誰愿意看?”
成彥沒急著反駁,翻到筆記本中間一頁,上面貼著張打印的調研表,數據用不同顏色的筆標著:“陸哥,我查了影視行業協會的報告,影視幕后工作者(修復師、場記、服裝師等)年均曝光時長不到2小時,媒體曝光率不足5%,觀眾能叫出名字的不到1%。但上個月的調研顯示,觀眾對幕后內容的關注度同比增長30%,有62%的觀眾說‘想知道電影里的警服是誰做的,壁畫是誰修的’。”她的指尖劃過“62%”那個數字,眼神很認真,“我在江南遇到個竹編老匠人,他叫周阿公,編了四十年竹籃,手指上的老繭比硬幣還厚。我問他‘想不想上電視’,他說‘不想,就想把竹編教給年輕人’。可現在沒人知道他,等他走了,這手藝可能就沒了。我想拍他們,不是為了熱度,是想讓這些‘光’被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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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嚼著芡實糕,湊過來看調研表,突然指著其中一行說:“姐!你看這個!有35%的觀眾愿意為幕后紀錄片付費,比去年多了12%!咱們可以搞‘會員搶先看’,說不定能賺點錢!”她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打字,“對了,我剛才聽王姐說,林楓那邊最近也在搞‘文化類內容’,叫什么《匠人故事》,找了剛火的小鮮肉李昊當主持人——就是那個連‘經緯度’都說成‘經緯線’的愛豆!王姐說他們拍的時候,讓匠人替李昊編竹籃,李昊只負責擺姿勢,還買了#李昊體驗非遺##匠人故事開播倒計時#好幾個熱搜,現在熱搜前排全是他的粉絲刷‘哥哥好努力’!”
這話讓成彥翻筆記本的手頓了頓,指尖捏著書頁,指節微微發白。她想起在江南遇到的那個私生飯——當時那人舉著相機躲在樹后,鏡頭對著她,連她買芡實糕的樣子都拍;還有陸巖之前說的“林楓總愛蹭熱度,搶資源”,心里輕輕“咯噔”一下:林楓會不會是想搶在她前面,用流量包裝“偽匠人”內容,讓觀眾以為“幕后就是擺拍”,真正的幕后工作者反而更沒人關注?
“我知道林楓那檔節目。”陸巖的臉色沉了下來,點開電腦里的一個文件夾,里面存著幾張截圖——有李昊拿著竹編擺拍的照片,竹編上的紋路歪歪扭扭,明顯是別人編好的;還有一段花絮,李昊嫌竹編扎手,皺著眉頭把竹絲扔在地上,嘴里念叨“這破東西有什-->>么好拍的”。“之前有個做非遺文創的品牌想跟咱們合作,后來被林楓截胡,他跟品牌說‘我的節目有流量,能幫你們賣貨’,結果品牌的竹編筐只賣了50個,還全是李昊的粉絲買的,普通觀眾根本不買賬。”
成彥看著截圖,心里更沉了。她想起張師傅修復壁畫時的樣子——他蹲在地上,手里捏著小刷子,半天不動一下,說“修復不能急,不能摻假,不然對不起老祖宗”;想起服裝師李姐為了蘇清的警服,手工縫補7次領口,說“警服得挺括,不然演員穿在身上沒氣勢”。這些真實的細節,要是被林楓的“擺拍”蓋過,那些真正用心的幕后工作者,會不會更難被看見?
“沒事。”成彥深吸一口氣,翻到筆記本的最后一頁,上面寫著“合作支持”,字跡工整,“顧懷安愿意當音樂監制,他說會用敦煌的篳篥和江南的竹笛做配樂——昨天他發了個小樣給我,開頭是竹笛的清響,中間混了篳篥的低沉,結尾還有泉水聲,是他在敦煌錄的,說‘這樣有煙火氣’。敦煌研究院那邊,張師傅已經答應接受采訪,他說‘只要能讓更多人知道壁畫修復,我怎么配合都行’。還有《守望者》的陳導,他愿意出鏡推薦,他說‘沒有幕后,就沒有臺前——蘇清的警服、老王的燈光、小林的筆記,少了一個,蘇清都活不起來’。”
她抬頭看向陸巖,從帆布包里掏出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至于預算,我把之前拒絕的nft合作定金取出來了,有150萬;不夠的話,我的片酬也能貼一部分——《守望者》的片酬還有80萬沒結,我跟財務說好了,先不結,用在紀錄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