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伺候安兒吃完簡單的晚飯,洗漱睡下,她才能就著那盞昏黃跳躍的油燈,開始一日最后的工作——仔細清點核算全日的進項與支出,將銅錢一枚枚數清楚,串好。還要縫補破舊的衣物,或是準備第二日需要的材料。
每夜躺下時,往往已是深更半夜。身體像是散了架,每一處骨頭都在叫囂著酸痛,腦袋里卻還嗡嗡作響,盤桓著無數的數字和明日待辦的事項。
超負荷的連軸轉,鐵打的人也受不了。沈微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眼窩深陷得厲害,臉色總是帶著一種缺乏血色的蒼白。最可怕的是,這種極致的疲憊,開始影響到她賴以生存的“出品”。
有時,困倦得眼皮打架,揉面時便會少了幾分力氣,蒸出的窩頭口感便不如以往松軟;有時,精神難以集中,算賬時會恍惚記錯數目,雖及時發現了,卻也驚出一身冷汗;甚至有一次,她因著前夜幾乎未眠,白天守攤時竟靠著棚柱打了個盹,若不是安兒及時推醒她,一爐窩頭險些燒糊烤焦!
看著那爐底有些發黑的窩頭,沈微婉驚醒了,背后沁出一層冷汗。這不是小事!一次失誤,可能就會損失慘重,甚至敗壞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口碑!
她疲憊地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看著身旁乖巧地自己玩耍、卻難掩孤單的安兒,再看看攤前依舊川流不息的顧客和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的活計。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她。
一個人,一雙手,終究是有限的。生意好了,是好事,但若被這“好”活活累垮,甚至砸了招牌,那便是本末倒置,得不償失。
她需要喘口氣,需要有人能搭把手,哪怕只是分擔最微不足道的一點工作,讓她能稍微緩一緩,能將更多的精力投入到保證質量和照顧安兒上。
這個念頭,如同黑暗中劃過的第一道微光,雖然微弱,卻清晰地映照出了她眼前必須面對的現實。
她,或許不能再這樣一個人硬撐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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