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如同被萬載玄冰凍結!
渾身的血液,在剎那間凝固!心臟,停止了跳動!
世界,失去了所有的聲音和色彩。
昨天還帶著倔強生機的三株幼苗,此刻……面目全非!
那兩株細弱的蘿卜苗,如同被無形的巨手狠狠碾過!嫩綠的莖葉徹底蔫萎下去,軟塌塌地貼在冰冷漆黑的泥土上!葉片失去了所有光澤,呈現出一種死氣沉沉的、令人心悸的灰綠色,邊緣卷曲焦枯!原本挺拔的一點點嫩莖,如同被抽去了脊骨,無力地折斷、伏倒!
而那株土豆的嫩莖,情況更慘!蜷縮的兩片小葉徹底變成了烏黑色,如同被燒焦!嫩莖本身則呈現出一種詭異的、半透明的、被凍僵的慘白色!軟塌塌地癱在泥土里,像一條被凍斃的、僵硬的白色小蟲!
死了!
全死了!
她日夜守望、視若性命的心血!
她血淚澆灌、賴以活命的希望!
就在這一夜酷寒中,無聲無息地……夭折了!
“不……不……”沈微婉喉嚨里發出嗬嗬的、如同破舊風箱漏氣般的聲響。她身體劇烈地搖晃了一下,仿佛被無形的重錘狠狠擊中!雙膝一軟,“噗通”一聲重重跪倒在冰冷堅硬、布滿碎石和殘雪的田埂上!
膝蓋撞擊地面的劇痛她渾然不覺。她佝僂著背脊,如同瞬間被抽去了所有支撐的破敗草棚,坍塌下來。布滿厚繭、裂口和血污的雙手,死死摳進面前那冰冷刺骨、埋葬了她所有希望的泥土里!指甲瞬間翻卷,泥土和碎石深深嵌入翻開的皮肉,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巨大的、滅頂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她徹底淹沒!那支撐她熬過開荒劇痛、扛過借鋤屈辱、忍受腳底刀割般折磨的熊熊火焰,在這一刻,被這殘酷的寒流徹底澆滅!只剩下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冰冷和黑暗!
“哇——!!!”
一聲凄厲得不似人聲的、如同瀕死母獸發出的、泣血的悲嚎,驟然撕裂了清晨死寂的荒野!那哭聲飽含著無盡的絕望、痛苦、不甘和徹底崩塌的信念!在冰冷的寒風中回蕩,撞在荒蕪的凍土上,又被無情的天地吞噬!
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在她布滿泥污、凍瘡開裂的臉上肆意沖刷,混著額角不知何時再次崩裂流下的鮮血,留下道道污濁的血淚溝壑!她死死盯著那幾株凍斃的幼苗,身體因巨大的悲痛和絕望而無法控制地劇烈顫抖、抽搐!
就在這時,一只冰冷、瘦小、同樣布滿凍瘡的小手,帶著怯生生的、微弱的力道,輕輕碰觸到了她臉上那滾燙的、混著血污的淚水。
沈微婉猛地一顫,哭聲戛然而止!
她僵硬地、極其緩慢地轉過頭。
安兒不知何時,拖著那件過于寬大的破棉襖,搖搖晃晃地站在了她身后。孩子蒼白的小臉凍得發青,嘴唇干裂,清澈懵懂的大眼睛里,映著母親此刻崩潰絕望、如同鬼魅般的倒影。他似乎不明白母親為何哭得如此撕心裂肺,只是本能地伸出那只同樣骯臟、帶著凍瘡的小手,笨拙地、一下下地,試圖擦拭母親臉上那似乎永遠也流不完的、滾燙又冰冷的淚水和血污。
孩子的觸碰,帶著冰冷的、粗糙的、微弱的力道。
卻像一把最鋒利的刀,瞬間剖開了沈微婉早已破碎不堪的心臟!
“安兒…”她看著孩子懵懂卻擔憂的眼神,看著那只徒勞擦拭她淚水的小手,巨大的悲痛和深不見底的愧疚如同海嘯般再次將她徹底吞沒!她猛地伸出雙臂,將安兒冰冷瘦小的身體死死摟進懷里!如同溺水者抱住最后一根浮木!
她把臉深深埋進孩子瘦弱的肩窩,身體蜷縮成一團,在冰冷的田埂上劇烈地顫抖、嗚咽!那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悲鳴,混合著寒風嗚咽的哨音,在這片埋葬了她所有希望的荒地上,久久回蕩,如同一曲絕望的挽歌。
幾株凍斃的幼苗,在寒風中無聲地伏在冰冷的泥土里,葉片蜷曲焦枯,如同大地冰冷的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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