厚重的灰塵堵塞了她的鼻腔和喉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濃重的土腥味和腐敗氣息,讓她陣陣作嘔。
她強忍著,只是不斷地扒、甩!汗水混著泥污,在她污濁的臉上沖刷出一道道溝壑,又迅速被新的灰塵覆蓋。額頭上那道尚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再次崩裂,滲出血絲,混著汗水流下,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汗水浸透了單薄的破衣,緊緊貼在冰冷的后背上。那個角落,終于被她清理出一片相對平整、約莫能容下她和安兒蜷縮的泥地。雖然依舊冰冷堅硬,布滿無法徹底清除的細小碎石和塵土,但至少,沒有了堆積的垃圾和蛛網。
這還不夠!安兒不能直接躺在這冰冷刺骨的地上!
沈微婉的目光投向門外。風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依舊砭骨。她咬咬牙,再次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破門,赤腳踏入門外冰冷的泥濘中。院子里的荒草早已枯萎,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她撲向那些相對干燥、堅韌些的枯草,用凍得失去知覺的手,一把把地、近乎瘋狂地揪扯著!粗糙的草莖割裂著掌心凍瘡的裂口,帶來尖銳的疼痛,她渾然不覺。
很快,她抱著滿懷冰冷的、帶著泥土腥氣的枯草回到破屋。顧不上喘息,她將這些枯草仔細地、一層又一層地鋪在那個清理出來的冰冷角落上。鋪得厚厚的,盡量壓實,形成一個勉強能隔絕地面寒氣的“墊子”。
看著這個由枯草鋪就的、散發著泥土和腐敗氣息的“床鋪”,一股難以喻的、混合著無邊辛酸和一絲微弱慰藉的情緒,猛地沖上沈微婉的喉頭。
這就是她的“家”了。
她和安兒,在這冰冷世間唯一的、搖搖欲墜的棲身之所。
她走到安兒身邊,彎下早已酸痛欲裂的腰背,小心翼翼地抱起裹在厚棉襖里的孩子。孩子依舊昏睡,蒼白的小臉在昏暗中顯得格外脆弱。她抱著他,如同抱著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一步步走向那個鋪滿枯草的角落。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
每一步,都像是在跨越生與死的界限。
終于,她在那個角落坐下,冰冷的土墻透過單薄的衣衫刺入骨髓。她小心翼翼地將安兒放在鋪著厚厚枯草的“床鋪”上,自己則蜷縮著身體,緊緊挨著孩子坐下,用自己的身體為他擋住從墻縫里鉆進來的、最凜冽的寒風。
她低下頭,借著屋頂破洞漏下的一縷微光,凝視著安兒蒼白沉睡的小臉。指尖拂過孩子冰涼的小臉,那觸感讓她心頭又是一陣尖銳的刺痛。她伸出同樣冰冷的手,將安兒冰冷的小手緊緊包裹在自己掌心,試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微弱的生命之火。
破屋外,風聲嗚咽,如同鬼泣。
破屋內,死寂冰冷,塵埃在微弱的光柱中無聲飛舞。
沈微婉靠在冰冷潮濕、布滿裂紋的土墻上,懷中是滾燙卻沉睡的安兒。巨大的疲憊如同潮水般洶涌襲來,眼皮重若千鈞。但她依舊強撐著,布滿血絲的眼睛警惕地掃視著這搖搖欲墜的破屋:傾斜的墻壁、巨大的裂縫、透風的屋頂……每一個地方都像是張開的、吞噬生命的巨口。
她不敢睡。
在這片被死亡和遺忘籠罩的土地上,在這間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鬼屋”里,她必須保持清醒,守護著懷中這唯一的、微弱的光。
她將安兒往懷里摟得更緊了些,用自己的臉頰緊緊貼著孩子滾燙的額頭,嘶啞的、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在死寂的空氣中,如同游絲般飄散:
“安兒…睡吧…”
“娘守著你…”
“有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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