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那扇歪斜腐朽的木門在她身后合攏,隔絕了門外呼嘯的風雪和窺探的目光,也將最后一絲天光擋在了外面。沉重的回響在死寂的屋內回蕩,如同敲響了一口塵封的喪鐘。濃稠的黑暗瞬間吞噬了沈微婉和懷中的安兒,只剩下屋頂幾處巨大的破洞,漏下幾縷慘淡的、灰蒙蒙的天光,如同垂死的目光,斜斜地投射進來,照亮空氣中瘋狂飛舞的塵埃。
一股難以喻的、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氣味撲面而來,瞬間灌滿了她的口鼻!
陳年的、如同墳墓深處滲出的霉腐味!
朽木被濕氣徹底浸透、緩慢分解的腐敗氣息!
厚厚的、積攢了不知多少歲月的塵土味!
還有一種…若有若無、卻絲絲縷縷纏繞不去的…冰冷而絕望的氣息——那是死亡曾經在此長久盤踞后,留下的無法驅散的印記。
這氣息,比沈家柴房的騷臭更刺鼻,比荒野破廟的陰冷更蝕骨!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江倒海,沈微婉死死咬住牙關,才將那股涌到喉頭的酸腐嘔吐感強壓下去。
“咳咳…咳咳咳…”懷中的安兒似乎也被這污濁的空氣嗆到,在昏睡中發出一陣微弱而痛苦的嗆咳,小小的身體在她臂彎里不安地扭動了一下。
這聲咳嗽像鞭子一樣抽醒了沈微婉!
不能待在這里!安兒受不住這污濁!必須清理!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所有關于“兇宅”、“晦氣”、“死鬼”的本能恐懼!她眼中那點因踏入死地而產生的茫然和悲涼,迅速被一種近乎兇狠的、不顧一切的決絕所取代!為了安兒,刀山火海她都敢闖,區區死過人的破屋,又算得了什么?!
她抱著安兒,赤腳踩在冰冷骯臟、布滿碎瓦礫和厚厚灰塵的地面上。每一步,腳下都傳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不知是踩碎了枯枝,還是腐朽的骨頭。借著屋頂破洞漏下的微弱天光,她艱難地打量著這間搖搖欲墜的“家”。
比遠觀更破敗,更絕望。
屋頂的椽子像被巨獸啃噬過的骨架,斷裂、扭曲,黑黢黢地指向灰暗的天空。大片的茅草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巨大的、猙獰的窟窿,寒風裹挾著殘雪,毫無阻礙地灌入。一面土墻明顯向外鼓脹、傾斜,裂開一道足以伸進拳頭的巨大縫隙,冷風如同鬼手般從縫隙里鉆進來,發出凄厲的嗚咽。另一面墻根處,堆積著厚厚的、不知名的污穢,散發著刺鼻的惡臭。地上散落著傾倒斷裂的破爛桌椅腿,幾片碎裂的陶片,還有幾塊辨不出顏色、早已朽爛成泥的破布。墻角,密布著層層疊疊的蛛網,如同巨大的、灰白色的喪幡,在風中微微顫抖。
整個屋子,就是一個巨大的、冰冷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廢墟。
沈微婉的目光如同最挑剔的工匠,在廢墟中艱難地搜尋。最終,她鎖定了靠近那面相對最完整(但也布滿裂紋)墻壁的一個角落。那里,頭頂的屋頂破洞稍小些,堆積的雜物和厚厚的灰塵似乎也相對少一些,至少沒有明顯的污穢堆積。
就是那里了!
她小心翼翼地將依舊昏睡的安兒放在相對干凈一點的地面上,用那件厚實的破棉襖將他裹緊。然后,她挽起早已破爛不堪的袖口,露出了布滿凍瘡裂口、膿血混著泥污的手臂。深吸一口那令人作嘔的空氣,帶著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開始了清理。
沒有工具,只有雙手!
她蹲下身,用那雙早已傷痕累累、麻木僵硬的手,如同最原始的挖掘機,狠狠地插進角落堆積如山的、冰冷骯臟的塵土和枯草敗葉中!
“噗!”
塵土如同灰色的濃霧,瞬間爆起!嗆得她劇烈咳嗽,眼淚直流!蛛網粘在臉上、頭發上,帶著冰冷的濕氣和令人頭皮發麻的粘膩感。她不管不顧,只是機械地、拼命地用手向外扒拉著!枯枝敗葉、碎瓦礫、腐朽的木頭渣滓、辨不出原貌的垃圾…-->>…被她一把把、一捧捧地用力甩到屋子中央的空地上!動作粗魯而急切,帶著一種與這污穢之地搏斗的蠻橫!
尖銳的陶片邊緣劃破了她的手指,鮮血混入污黑的塵土。
冰冷的瓦礫凍得她手指鉆心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