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厚重的門板,隔絕了門內那一絲微弱的光暈和暖意,也徹底隔絕了沈微婉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錢氏淬毒的咒罵和冷酷的拒絕,如同淬冰的鋼針,將她死死釘在門外呼嘯的風雪之中,釘在絕望的冰面上。
安兒那一聲如同瀕死小獸的微弱嗚咽,卻像一道帶著倒鉤的閃電,狠狠劈開了她凍僵的靈魂!
“哥——!開門!求求你開開門!”沈微婉猛地撲倒在冰冷的門檻前,再也支撐不住,雙膝重重砸在凍得硬如鐵石的地面上!刺骨的寒意瞬間穿透單薄的褲料,直刺骨髓!
她不再捶門,而是用盡全身殘存的力氣,將額頭一下、又一下,狠狠地、不顧一切地磕在那冰冷堅硬的門檻上!
“咚!咚!咚!”
沉悶的撞擊聲,在死寂的風雪夜里,如同喪鐘!
“求求你們!救救安兒!他是你們的外甥!是沈家的血脈啊!”她的額頭瞬間紅腫破皮,滲出血絲,混著冰冷的雪水,黏在骯臟的門檻上。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涌而出,沖刷著她臉上早已干涸的泥污和血痕,留下道道溝壑。聲音嘶啞破碎,帶著泣血的哀鳴和不顧一切的卑微,“他快死了!真的快死了!求你們行行好!給點熱水!哪怕…哪怕給塊姜!求求你們!我給你們磕頭!磕多少都行!”
她語無倫次,只知道機械地、絕望地重復著哀求,重復著用額頭撞擊那扇象征著冷酷與絕情的門。每一次撞擊,都帶著她靈魂的震顫和瀕死的絕望。卑微到了塵埃里,只求換取孩子一線生機。
門內,短暫的死寂被打破。
“吵死了!嚎什么嚎!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沈大粗啞、充滿極度厭煩和睡意被打擾的暴怒聲音響起,帶著濃濃的酒氣,“什么死不死的!晦氣!大半夜的哭喪上門!滾!”
緊接著是錢氏那更加尖利、更加刻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聲音,穿透門板:“小孩子家家的,哪個不發燒?燒燒就過去了!死不了人!就你金貴,嚎得跟天塌了似的!”她的聲音充滿了市儈的精明和冷酷的算計,“再說了,看郎中?抓藥?那得花多少銀子?我們沈家早不是從前了!哪來的閑錢填你這無底洞?帶著你那病秧子滾遠點!別想賴上我們!晦氣!瘟神!”
“砰!”似乎是錢氏狠狠踹了門一腳,震得門框簌簌落灰。
“小孩子燒燒就過去了……死不了人……”
“看郎中抓藥?哪來的閑錢……”
“晦氣!瘟神!”
這些話,像淬了劇毒的冰凌,一根根狠狠扎進沈微婉的耳膜,刺穿她的心臟!她磕頭的動作猛地僵住!額頭抵著冰冷骯臟的門檻,鮮血混著淚水滴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個個小小的、暗紅的坑洞。
原來,在他們眼里,安兒的命,輕賤得不如一塊姜!
原來,血脈親情,抵不過幾枚冰冷的銅板!
原來,“晦氣”二字,便是他們心安理得、見死不救的全部理由!
巨大的悲憤和冰冷的絕望,如同兩股狂暴的洪流,在她胸中猛烈沖撞!幾乎要將她徹底撕裂!她死死咬住下唇,鐵銹般的腥味瞬間彌漫口腔,硬生生將那口涌到喉頭的鮮血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門內傳來錢氏最后一句不耐煩的、如同宣判般的驅趕:“沈大!把這喪門星轟走!再嚎,就拿掃帚打出去!晦氣死了!”
緊接著,是沈大含糊的應和和踢踢踏踏走近門口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如同催命的鼓點,狠狠敲在沈微婉的心上!
她知道,最后的希望,徹底熄滅了。這扇門,永遠不會為她打開。留在這里,除了被羞辱驅逐,安兒只有死路一條!
一股從未有過的、決絕的力氣,如同火山爆發般,猛地從她早已枯竭的身體深處噴涌而出!
她猛地抬起頭!額頭上血肉模糊,一片狼藉,鮮血順著眉骨淌下,染紅了半邊臉頰,襯得她那雙眼睛,在昏暗中亮得驚人!那里面,再無一絲淚水,再無一絲卑微的祈求,只剩下被逼到絕境、即將擇人而噬的孤狼般的兇狠和不顧一切的瘋狂!
她不再看那扇緊閉的門一眼,仿佛那只是一個冰冷-->>的墓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