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從現在來看,維多利亞顯然沒有把舅舅的話聽進去,而且還把暴飲暴食的事情偷偷瞞著舅舅,一次都沒有在來信中向利奧波德提起過。
利奧波德忍不住問了一句:“德麗娜現在體重多少了?”
“呃……”亞瑟撓了撓側臉:“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說……”
利奧波德催促道:“亞瑟爵士,你但說無妨,我向你保證,我絕不會告訴德麗娜,我是從你這里打聽到的。”
“好吧。”亞瑟抿了抿嘴唇:“我記得溫莎堡閱兵式前好像是8英石9磅。”
“8英石9磅?!”
倒也不怪利奧波德驚訝,因為對于一個4英尺11英寸高的姑娘來說,這個體重確實偏胖了。
利奧波德聽到這里,禁不住問道:“您難道就沒有想想辦法,勸她少吃一點兒嗎?”
“我確實嘗試過,事實上,女王陛下本人確實自己也覺得她目前的體重偏胖了。”亞瑟開口道:“女王陛下有一次說到了她對變胖的恐懼,以及她那些長得很胖的女親戚。我告訴她,如果她繼續努力下去的話,是大有機會加入她們的行列的。”
利奧波德被亞瑟這沒來由的冷笑話,逗得禁不住笑出了聲:“那德麗娜的反應如何呢?”
亞瑟無辜的一攤手:“她當時的反應和您現在一樣,女王陛下哈哈大笑。”
說到這里,亞瑟又補充道:“我還曾經向她提過建議,讓她多運動。但是女王陛下反駁說,運動讓她很累、很難受。不過,她也不是沒有采取過其他的補救措施。”
“喔?”利奧波德追問道:“她干什么了?”
“女王陛下把她所有的衣裳都改大了一碼。”
利奧波德聽到這話,也被自己的外甥女整無語了,一時之間他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好。
這位廣受比利時人民愛戴的國王憋了半天,才終于點評道:“這姑娘還是聰明的,就是有時候沒用在正道上。”
亞瑟聽到這話,不由得向利奧波德致歉道:“陛下,很抱歉,為了女王陛下的體重問題,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了,但是……畢竟,我還是人微輕。倘若墨爾本子爵能夠在女王陛下面前做出表率的話,我想事情可能會好上不少。”
利奧波德聽出了亞瑟夾槍帶棒攻擊墨爾本的意圖,但他沒有急著表明態度,而是反問道:“墨爾本子爵難道沒有勸過德麗娜嗎?”
“當然勸過,他幾乎每天都在勸。但是,不得不說,墨爾本子爵沒幫上什么忙。您在倫敦的時候,想必也聽說過,墨爾本子爵是個對吃很熱衷的老饕,他不僅和女王陛下一樣嗜吃羊排。而且還是法式清湯、松露、梨、冰品和魚的愛好者,他每天都在竭盡所能的挑戰他的腸胃。”
亞瑟說到這里,頓了一下,接著補充道:“有的時候,女王陛下甚至還會反過來勸墨爾本子爵不要吃的太多。所以,每當我去勸說女王陛下注重健康時,女王陛下都會拿墨爾本子爵的飲食習慣回擊我。女王陛下說,他們倆明明做了一模一樣的事情,但是由于她是個姑娘,所以她的問題才會被認為更嚴重。”
利奧波德聽完,只是抬手按了按眉心,語氣像是在自自語:“他們倆倒真是一對兒了。”
說到這里,利奧波德似乎又意識到自己說得太直白了,于是趕忙輕咳一聲,補了句:“我是說,在胃口這一點上。”
亞瑟不置可否,只端起茶杯,仿佛是默認了這個玩笑。
利奧波德目光落在窗外那道藤架邊緩步走過的園丁身上,過了幾秒才開口道:“但說到底,她再怎么喜歡吃東西,也不能讓人覺得她是個不懂得節制的君主。德麗娜現在的身份不同了,公眾看她的眼光也不同了。她的一舉一動,都在訓練她自己,也在訓練別人如何看待她。我想,在飲食問題上,倫敦恐怕有很多人對她議論紛紛吧?”
亞瑟咳嗽了一聲:“我確實聽到了許多類似的抱怨,之前埃莉諾?斯坦利小姐就和我抱怨過說,你知道的,宮里總是吃個沒完。某些貴族夫人私下也和我說過一些事情,但是她們的關注點倒不在于食量上,而是對女王陛下有失身份的站起來吃東西這一點表示了不滿意。”
“站著吃?”利奧波德緩緩重復,像是在確認自己沒有聽錯:“是在正式場合上?”
“在非正式的會客和部分正式場合中。”亞瑟補充道:“例如女王陛下有時會在白金漢宮的舞會上,或者是在審閱報告時,如果恰好有糕點或果盤端來,她會順手夾上一塊,一邊聽大臣匯報,一邊站在窗邊吃幾口。”
利奧波德的指節在茶幾邊緣敲了兩下,他看上去有些生氣:“我不是反對人吃東西,但吃飯從來不僅僅是為了果腹,也是為了向其他人展示自制力,哪怕是在最私人的時刻。墨爾本為什么不去提醒她,他這個首相兼私人秘書,是在等著看德麗娜出丑嗎?”
亞瑟看見利奧波德生氣,倒也沒有把話說透。
因為這件事的主要問題并不在于墨爾本子爵,而是在于維多利亞自己。
因為維多利亞從始至終都不覺得站著吃東西有什么問題,反倒認為必須坐著吃飯是某種肯辛頓宮的陳規陋習,如果有人開口讓她坐下吃東西,就很容易讓她聯想起肯特公爵夫人和康羅伊對她的控制。
正因如此,那些對維多利亞有所了解的人都會心照不宣的不去提及這件事,而那些與維多利亞不親近的貴族,他們即使去提了意見,維多利亞也不會聽。
“我想,女王陛下可能確實還在學。”亞瑟委婉的替女王開脫道:“她畢竟才十八歲,不是每個人都能像您一樣,在剛成年的時候就已經能獨當一面了。”
“她也不是普通的十八歲。”利奧波德語氣略重,隨后又低了下來:“但我懂你說的意思。”
聊到這里,利奧波德止不住嘆了口氣:“如果她母親和她的關系不至于那么惡劣,我想她現在的生活習慣可能會好上很多,但是……唉……對了,我的姐妹,肯特公爵夫人,她的近況如何?”
亞瑟聽到這個問題,手中的茶杯略微一頓。
他知道,這位比利時國王對于自己那位王室姐妹的感情,一直是相當復雜的。
其中既有親情的天然紐帶,也有對她在育兒方式上的深切不滿。既有作為親人對她孤苦境遇的憐憫,也有作為政客的清醒判斷和無可奈何。
“肯特公爵夫人……”亞瑟輕輕嘆了一口氣,斟酌著挑選語句道:“她的生活條件其實一直還不錯,但是在精神狀態上……”
利奧波德挑了挑眉:“精神狀態?”
“是的。”亞瑟點了點頭:“自從女王從肯辛頓宮搬到白金漢宮以后,肯特公爵夫人就一起搬去了西側那套帶露臺的套間。但是現在,她幾乎不再出席女王的公眾活動,也很少走出白金漢宮。只有在必不可少的節慶儀式上,她才會露面,但也總是晚到、早退,而且她也不像從前那樣喜歡與所有人寒暄了。每次我去白金漢宮覲見女王陛下的時候,都能看到肯特公爵夫人在娛樂室里玩惠斯特牌,宮中的女官們下午會玩板羽球游戲,有時候她們會詢問肯特公爵夫人要不要參與,但是她每次都會拒絕。”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