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弗洛拉忽然又頓了一下,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在宮里聽說亞瑟要來教書的時候,只以為他不過又是某個靠推薦信攀附上來的鉆營鬼。但是這半年相處下來,她真的很難不改變自己的看法。
這位倫敦大學的教務長,有真才實學,有紳士風度,不止一次幫過肯辛頓宮的大忙,然而卻從沒聽說過他向公爵夫人討要過什么賞賜,要求過什么待遇。
就連之前公爵夫人打算給他漲薪到1400鎊,亞瑟都是極力推辭,直到好一番拉扯之后,才勉為其難的同意把薪水漲到1200鎊,而且他還一再強調,1200鎊就已經足夠了,今后無論如何不能再漲了。
而在他認祖歸宗以后,也不曾聽說他借黑斯廷斯家族的名頭給自己謀過什么好處,反倒是出手解決了表哥查爾斯?黑斯廷斯的難處,主動替他在倫敦大學謀了個職務。
這樣的人物,即便沒有家族的幫助,他都已經是爵士了。
假以時日,弗洛拉覺得,他將來幾乎必定會成為某個頭銜的第一代貴族。
一想到這兒,弗洛拉的語氣都溫和了不少:“我當時只想確認你是否真與我們有血緣,結果沒想到……”
“沒想到我是真的?”
“也沒想到我會喜歡上您這位半路親戚的說話方式。”弗洛拉輕聲笑道:“雖然……你有時候說話繞來繞去,真叫人捉摸不透。”
“那……既然你不喜歡我這么說話的話,弗洛拉,我可就直白的問了。”亞瑟打趣道:“肯辛頓宮該不會又把書寫盒丟了吧?”
弗洛拉略略看了眼四下,直到確認沒有其他侍從靠近,然后才緩緩道:“昨晚,溫莎出了點亂子。國王陛下與利奧波德陛下在晚宴上……鬧得挺難看的。”
“嗯?”亞瑟頓時來了興趣:“他們動槍了?”
弗洛拉對于表弟沒來由的猜測哭笑不得:“你可別胡說,兩位陛下可不至于連這點風度沒有,他們就是單純的吵了一架。”
亞瑟一挑眉毛:“我可不覺得當著滿堂賓客的面吵架多有風度,動刀動槍起碼還有點騎士作風。”
“或許吧。”弗洛拉嘆了口氣:“兩位陛下吵架的起因是一杯水。您可能不知道的,利奧波德陛下是從不飲酒的。”
“喔……”亞瑟情不自禁的捏住了下巴:“我好像知道問題出在哪兒了。通常來說,不喝酒是沒什么,但那可是在國王陛下的宴會上。他是決不容許別人在他的宴會上喝水的。”
弗洛拉微微點頭道:“當時國王陛下問利奧波德陛下喝什么酒,當他聽到‘只喝水’這句話的時候,立馬就把臉拉了下來。尤其是考慮到雙方關系本就不好,國王陛下估計是覺得利奧波德陛下是在有意針對他,但由于在場的客人有很多,所以他還稍稍忍耐了一下,又問了一遍:‘陛下,您究竟喝點什么?我們這里可從不款待只喝水的客人。’可利奧波德陛下只是回答:‘喝水就好了,陛下。這是我的習慣,與宮廷禮儀并無相悖之處。’”
說到這兒,弗洛拉忍不住略微停頓了一下。
至于亞瑟,他光是想象就知道接下來的場景究竟有多么狂風驟雨了。
弗洛拉一會想起那個場景,便感到害怕:“當時國王陛下的眉毛都豎起來了,他幾乎是在咆哮:‘去它的禮儀!陛下,來溫莎作客卻不喝酒,我從未見過如此怪誕的事!’利奧波德陛下則一直堅持說:‘或許是我的錯,但我確實從未喝過酒,也并未因此給任何人帶來過困擾。’然后國王陛下就騰地一下站了起來,還把酒杯摔在了地上:‘困擾!陛下,您的妹妹,還有她那個自大的管家,還有那些自作主張的旅行和愚蠢透頂的禮炮!你們一家可真夠我受的!’”
縱然是犯下高加索事件的亞瑟,聽到這里也不禁變了臉色。
威廉四世這番話可比他當著沙皇尼古拉一世面前說的東西勁爆多了,往小了說,這叫做君主失儀,往大了說,這已經屬于外交事故了。
亞瑟開口問道:“阿德萊德王后當時沒有勸國王陛下嗎?”
“當然勸了,但是沒效果。當時陛下已經氣瘋了,什么話都聽不進去。”弗洛拉微微發抖:“當時利奧波德陛下也有些被嚇到了,他想要緩和氣氛,嘴上說著:‘陛下,這些都是小事,不值當您動如此大的怒氣。’但是,國王陛下聽到這話,火氣便又竄上來了:‘小事?哦,是的,我的兄弟,從你們科堡家族的角度來看,這的確是小事!畢竟你的那些親戚,尤其是那些年輕親王們,一個接一個地跑來倫敦,而我的侄女卻被灌輸了些什么思想?也許比利時的王冠戴得您心安理得,但英國的王冠,我可不準備提前摘下來送人!去他的吧!’”
(本章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