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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察使司衙門,與閔鵬舉書房的壓抑不同,向景山這里顯得更為安靜。
他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最信任的一名師爺。
“東翁,今日之事,您看……”師爺低聲問道。
向景山站在窗前,望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緩緩道:“江停此人,智計深沉,出手狠準,絕非易與之輩。”
“她今日之舉,看似荒唐,實則高明。”
“糧庫虧空,乃我雍州官場心照不宣之痼疾,她選擇由此入手,可謂一擊即中,讓我們投鼠忌器,不得不從。”
“那我們將計就計,填補虧空,是否就能穩住她?”
“穩住?”向景山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譏誚,“你太小看她了,也太小看她背后的勢力了。”
“她若只想求財,大可私下勒索,你覺得雍州上下能少了巴結奉承她的人?她又何必鬧得人盡皆知,還要上達天聽?”
“她這是要立威,要整頓,要拿我們雍州官場當她晉升的墊腳石,糧庫只是開始,接下來,鬼知道她會拿誰開刀。”
他走到書案前,拿起一份卷宗,又放下:“讓我們的人,都把手腳擦干凈。該補的虧空,一文錢也不能少。”
“另外……你去暗中查訪一下,江停入城這兩日,除了接觸閘夫,還和哪些人有過來往。”
“尤其是……那些平日里對布政使司,或者對本官,頗有微詞的人。”
向景山執掌一省刑名,深知情報的重要性。
他覺得江停既然敢搞這么大的動作,背后必定與人有聯系。
“東翁是懷疑,有人早已投靠了江停?”
“未必是投靠,但借刀殺人的心思,恐怕是有的。”向景山眼中寒光一閃,“在這雍州地界,想扳倒閔鵬舉和老夫的人,可不在少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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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調的府邸:
莊調沒有像閔鵬舉和向景山那樣待在書房里運籌帷幄。
他赤裸著上身,在寒風中揮舞著一柄沉重的樸刀,虎虎生風。
汗水順著他虬結的肌肉流淌下來,滴在地上,他需要發泄,發泄那憋屈了一整天的怒火。
“狗日的文官,沒一個好東西,”他一邊奮力劈砍,一邊低聲咒罵,“還有曾坻那個廢物,老子早就告訴他手腳干凈點,偏不聽,現在好了,讓人堵著窩端了!”
他的副將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等他發泄得差不多了,才上前低聲道:“將軍,息怒。”
“當務之急,是盡快把軍糧那邊的窟窿補上。”
“江參議雖然只點了河西道的倉,但難保她下一步不會查到咱們衛所的軍倉頭上。”
“若是軍倉也……”
莊調猛地收住刀勢,喘著粗氣,瞪著一雙虎目:“補?怎么補?老子去哪兒給他變出那么多糧食來,難不成真讓底下的兒郎們餓肚子?”
“將軍,或許……可以和閔布政、向按察他們通個氣?”副將試探著建議,“畢竟,這糧庫虧空,大家都有份。總不能光讓咱們出血。”
莊調煩躁地揮揮手:“閔鵬舉那個老狐貍,現在自身難保,向景山更是靠不住。”
“他們文官內部斗得厲害,還能指望他們幫我們武官?”
他雖然粗豪,但也并非全然不懂政治。
文武殊途,平日里或許可以互相勾結,但在這種危機時刻,信任薄如蟬翼。
他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傳令下去,讓各衛所把能動的存糧都統計出來,先緊著河西道這邊的窟窿填。”
“另外……派人去給曾坻帶個話,讓他把嘴巴給老子閉緊了,該他扛的,就老老實實扛起來,若是敢亂咬……”
他沒有說下去,但眼中的殺意已經說明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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