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安樂軒,三層樓:
時近黃昏,安樂軒三層最僻靜的“聽雪閣”內點起了明亮的燭火。
燭火將室內映照得溫暖而舒適。
四壁懸掛著些筆力虬勁卻署名不顯的書法和意境深遠的墨竹圖,透著一種低調的雅致。
中央的黃花梨木圓桌上,已布好了幾樣精致的糕點,一壺新沏的碧螺春茶煙裊裊。
江停撐著下巴,斜倚在窗邊一張鋪著軟墊的貴妃榻上。
一身月白杭綢直裰,未戴冠,只用一根青玉簪松松束著發,幾縷碎發隨意垂在額側。
她的手里隨意把玩著一把小巧的紫砂小壺,神態慵懶,目光漫不經心地掃過樓下熙攘漸歇的街道。
“咚、咚——”
兩聲極有分寸的敲門聲打破了室內的靜謐。
江停眼皮都未抬,只懶洋洋地應了一聲道,“進”,話音剛落門就被輕輕推開。
先進來的是兩名身著安樂軒伙計服飾的精壯男子。
雖作下人打扮,但步履沉穩,眼神銳利,行動間自有一股剽悍之氣。
而被他們一左一右“陪同”著進來的,是位衣著華麗帶著些許異域風情衣裳的年輕男子。
男子幾乎是被人半“請”半“架”著推進來的,腳步還有些踉蹌。
他顯然沒料到會是以這種方式被帶來,猛地抬頭間,一眼就看到了斜倚在榻上、一副閑散模樣的江停。
他先是猛地一愣,深色的眼眸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仿佛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短暫的震驚過后,害怕被憤怒取代。
他那張輪廓分明的面孔漲得通紅。
他甚至顧不上整理自已歪斜的衣領和散亂的頭發,就又驚又怒地低吼出來:
“江停?!”
“原來是你,我是說……我是說,我也沒得罪人啊!”
“粗魯!卑鄙!”
“你的手下也和你一樣……他們……他們簡直是無禮!粗魯!蠻不講理!”
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手指微微顫抖地指向身后,又猛地轉回指著江停。
江停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絲毫沒有被罵的自覺。
“江!停!”
博吉特幾乎是咬著牙擠出這兩個字,向來說的標準的官話都因氣憤而帶上了西域口音。
“每次都是這樣粗魯!太不是人了!”他整理自已被扯歪的衣領,動作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江停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臉上綻開一個極其無辜又帶著幾分戲謔的笑容。
她放下小壺,坐直了身子:
“哎呀呀,我當是誰這么大動靜,原來是烏孫公子大駕光臨。”
“失敬失敬。”
她嘴上說著失敬,動作卻依舊散漫。
“不過你這話可真是冤枉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