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拂曉的永壽宮還浸在一層薄露的涼意里,檐角銅鈴在微風中輕響,忽聞東暖閣內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便是宮女們壓低的驚呼:“娘娘要生了!快傳穩婆!”這聲呼喊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瞬間打破了紫禁城的沉寂,連天邊初露的曦光都似被染上了幾分焦灼。
慶貴人陸沐萍本就與令嬪魏嬿婉同住永壽宮,此刻正守在暖閣門外,雙手緊握成拳,指尖幾乎嵌進掌心。她素來與魏嬿婉交好,此刻臉上滿是真切的擔憂,嘴里不住地念叨:“定會平安的,定會順利的……”產房內,魏夫人早已守在女兒身側,握著魏嬿婉的手低聲安撫,語氣溫柔卻難掩顫抖,每一聲痛呼都像重錘般砸在她心上。
消息傳至翊坤宮時,甄嬛正對著銅鏡梳理鬢發,聞指尖一頓,手中的玉梳險些滑落。她只取了一件月白色暗繡松竹紋的貴妃常服披上,裙擺掃過廊下初綻的海棠花,帶著幾分不容置疑的沉穩:“擺駕永壽宮。”此刻后宮諸事皆需她坐鎮,更何況令嬪腹中是皇上眼下最看重的龍胎——更無人知曉,那腹中實則是一對雙生子。這樁秘密,唯有她、皇上、愉妃與慎嬪知曉,連提前安排的穩婆也早已被嚴令封口,半點風聲不許泄露。
抵達永壽宮時,甄嬛一眼便望見了焦灼不安的慶貴人,她頷首示意,目光掃過緊閉的暖閣門窗,沉聲道:“莫急,宮里的穩婆都是經驗老道的,定能保令嬪和孩子平安。”她語氣平靜,心中卻暗忖:雙胎生產本就耗時更久,只盼著別出什么岔子,否則這深宮又要掀起腥風血雨。
沒過多久,宮中各宮妃嬪便陸續聞訊而來。她們皆知皇上對令嬪腹中龍胎的重視,此番前來既是按規矩探望,更是想在皇上面前留個端莊得體的印象。一時間,往日清凈的永壽宮正殿變得人聲鼎沸,衣香鬢影交錯,倒像是一場臨時的宮宴,只是每個人臉上的神情都各有深意,藏著不為人知的盤算。
嘉妃金玉妍身著一襲繡著玉氏忍冬紋的絳紅色宮裝,鬢邊斜插一支赤金嵌紅寶石步搖,每走一步,寶石流光與步搖銀鈴相互映襯,搖曳生姿。她精心描繪了柳葉眉,點了朱紅唇,依舊是宮中數一數二的美艷模樣。見殿內目光多有投向自己,她順勢露出一抹溫婉的笑容,可目光掠過甄嬛背影時,卻飛快地閃過一絲陰鷙。這些日子她雖復了嘉妃封號,恩寵漸濃,可甄嬛的地位依舊穩固,魏嬿婉若再順利生下龍子,日后在宮中的勢力更是不可小覷。她暗自思忖:這般久還未生,莫不是出了什么狀況?最好是難產,既能扳倒這個新晉寵妃,又能給甄嬛添堵,豈不是一箭雙雕?
可面上,她卻蹙著眉,雙手輕輕按在小腹,一副感同身受的擔憂模樣,時不時還對著暖閣方向輕嘆一聲:“令嬪妹妹定是受苦了,但愿上蒼保佑,讓她早些脫離苦海。”引得身旁幾位低位份的嬪妃也跟著附和,紛紛稱贊她心善。
愉妃海蘭一身素色宮裝,僅在發間簪了一支簡單的羊脂玉簪,妝容淡雅得近乎素凈,相較于其他妃嬪的精心打扮,顯得格外低調。她安靜地站在角落,目光中滿是真切的擔憂,手心早已沁出細汗。她知曉雙胎的秘密,更清楚這兩個孩子的降生對甄嬛和魏嬿婉意味著什么,也明白自己肩上的責任——若有意外,她需得與甄嬛一同穩住局面。此刻她只盼著母子三人平安,至于宮中的權勢爭斗,她向來不愿過多摻和,只求能護住自己和五阿哥,以及這份來之不易的安寧。
純嬪蘇綠筠坐在紫檀木椅上,雙手緊緊攥著帕子,指節都泛了白,臉上滿是糾結。她見暖閣內的痛呼聲持續了許久仍未停歇,心中愈發不安:既害怕魏嬿婉順利生下龍胎后愈發得寵,日后會威脅到自己和三阿哥的地位;又擔心若是魏嬿婉出了意外,皇上遷怒于眾人,而甄嬛作為后宮主事者,定會借機整頓,屆時自己恐怕也難以獨善其身。她時不時抬眼看看甄嬛的神色,見貴妃始終沉穩,又瞧瞧暖閣的方向,心中的天平在兩端反復搖擺,坐立難安,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
慎嬪阿箬站在靠近甄嬛的位置,神色平靜得近乎淡漠,實則暗中留意著殿內眾人的動靜。她知曉雙胎的秘密,也明白自己的職責所在,便是協助甄嬛穩住局面,不讓任何異常泄露。她偶爾與海蘭交換一個眼神,彼此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謹慎與期盼,無需多,便知曉對方心中所想。婉貴人陳婉茵與安常在冬果爾氏則縮在人群的最末端,如同隱形人一般。她們位份低微,在宮中向來是人微輕,此番前來也只是湊個熱鬧,不敢有絲毫逾矩。她們低著頭,偶爾交換一個眼神,皆是小心翼翼,生怕卷入這場無聲的紛爭之中,只求能平安置身事外。
舒嬪葉赫那拉意歡身著一襲青碧色宮裝,裙擺繡著幾株傲骨寒梅,氣質清冷如月下孤芳。她手中捧著一卷詩集,仿佛周遭的喧囂都與她無關。生下十阿哥后,她就不在意皇上的恩寵,對后宮的爭斗更是避之不及。她與甄嬛性情相投,對魏嬿婉也無惡感,此刻心中唯有對新生命的期許,只是見生產耗時如此之久,也不由得微微蹙起眉,合上書卷,將目光投向暖閣的方向,眼中多了幾分淡淡的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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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嬪鈕祜祿瀾芷則是一身寶藍色宮裝,繡著精致的纏枝菊紋,襯得她肌膚勝雪,眉眼間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笑意。她看似在專注地聽著暖閣內的動靜,實則目光一直在甄嬛和各宮妃嬪之間流轉,像一只蓄勢待發的獵豹,隨時準備抓住對方的破綻,給予致命一擊。她見暖閣內的痛呼聲久未停歇,心中暗喜:莫不是這魏嬿婉命薄,連個孩子都生不下來?若是如此,倒是省了自己不少功夫。她深知甄嬛在后宮根基深厚,魏嬿婉又深得圣寵,唯有讓她們兩敗俱傷,自己才有機會嶄露頭角,奪取更高的權力。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之際,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太監高唱的“皇上駕到——”,所有人都立刻起身行禮,躬身肅立。
弘歷快步走進殿內,龍袍的下擺掃過地面,帶起一陣風。他神色焦灼,全然沒有心思去看那些精心打扮的妃嬪,目光徑直投向緊閉的暖閣大門,急切地問道:“令嬪怎么樣了?怎么這么久還沒動靜?”他雖知曉是雙胎,可聽著里面持續不斷的痛呼聲,依舊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