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光像張巨網,死死籠住沈家祠堂。
呼嘯的雪風卷著火星,把火勢催得更猛,直到祠堂燒得塌了大半,焦黑的木梁噼啪作響,火勢才堪堪被控制住。
供桌上的列祖列宗牌位,早已被燒得焦黑碎裂,沒一塊完整的。
老太太被軟轎抬回了屋,里外圍得水泄不通,連檐下的積雪都被踩得稀爛。
溫毓抱著白貓坐在廊下的長椅上,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指尖輕輕撓著貓背,靜瞧著那屋里進進出出、腳步慌亂的人影。
沒片刻,沈祺瑞來了。
他官袍都沒換,領口沾著雪沫,一腳踏進屋門。
屋里的動靜被厚重的簾子掩著,模糊不清,只先聽見一陣急促的吵鬧,像是有人在爭辯什么。
再隔片刻,趙氏就被丫鬟扶著出來了。
湊近了看,她左頰赫然印著個鮮紅的掌印。
明眼人都瞧得清,是沈祺瑞打的。
溫毓又坐了片刻,唐姨娘挺著圓滾滾的肚子,扶著婆子的手慢慢挪出來,徑直往廊下她這邊走。
剛挨著坐下,便先嘆出一口長氣,聲音沉沉地絮叨起來:“老太太傷著了后腦勺,流了滿地血,我懷了身孕,老爺不讓我進去瞧。雖說大夫把血止住了,可人還迷迷糊糊的,嘴張了幾次,半句話都沒說清。方才我瞅著,老爺站在屋角沒吭聲,心里,怕是早有準備了。”
她頓了頓,往老太太屋子的方向瞥了眼,聲音壓得更低:“那三姑娘,真是魔怔了!好端端的竟往老太太身上撲,連祠堂都給引著了。方才夫人哭著替她求情,老爺當場就動了手,還狠狠苛責了一番。”
溫毓指尖沒停,依舊撓著貓:“姨娘不方便,還是先回去吧。”
“你也別待太久,外頭雪粒子刮得疼。”唐姨娘嘴唇動了動,似還有半截話堵在喉頭。
最終卻只是輕輕抿了抿唇,轉身走了。
老太太這一倒,沈祺瑞連衙門也不去了,寸步不離守在屋中。
現在府里上上下下的心思全拴在老太太身上,溫毓射箭和打了沈牧馳的事,像被風吹散的紙燼,誰也不敢在這節骨眼上提半句,免得引火燒身。
趙氏更是自顧不暇。
“你說你犯的什么渾?好端端怎么往你祖母身上撲!”趙氏臉上那巴掌紅腫未消,拉著女兒的手有心無力的質問,“現在你祖母傷了,你爹也厭你,你二哥還躺在床上,這以后,還怎么自處?”
沈若蘭坐在床沿上,眼神空得像蒙了層霧,指尖無意識地摳著錦被,一句話也沒應。
嬤嬤站在一旁,囁嚅著開口:“夫人,要不……請個神婆來,給姑娘驅驅邪?”
“驅什么邪!”趙氏猛地拔高聲音,手卻下意識攥緊了帕子,心里其實虛得很。她喘了兩口氣,忽然想起什么,眼神一沉,“那貓呢?”
“四姑娘抱著呢。”
趙氏眼底掠過一絲狠勁,咬著牙道:“派人去,把那貓打死!”
“可不敢。”嬤嬤忙說,“那貓是謝大人的,要是讓老爺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拿您撒氣,說您不懂輕重!”
這話像盆冷水澆下。
趙氏有氣無處撒,絞得那帕子都要抽了絲。
傍晚,溫毓抱著白貓去了謝景那。
屋里燃著暖燈,謝景坐在案前下棋,自己和自己對弈。
他生得本就好看,清俊眉眼浸在燈影里,自帶一種能攏住人心的溫和,膚色白,目光也很安靜。
溫毓沒進門,就著門框斜倚著,懷里的貓蜷成一團。
她目光落在謝景臉上,忽然輕輕蹙了下鼻。
那股若有似無的骨香,又纏了上來。
她指腹無意識攥緊了貓毛,硬生生壓下那點要剜開他骨頭的沖動,聲音淡得像覆了層雪:“謝大人,你的貓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