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九十年代的北京城燈火璀璨。
劉曉藝輕輕合上記錄了小半本的日記本,她知道,這場藝考只是人生長跑中的一個驛站。
無論前方是鮮花還是荊棘,她都已做好準備,繼續奔跑。努力的路上也不止她一人在努力。
在她在廣播事業上奮斗的同時,洛錦川在美國也沒歇著。
1996年3月的清晨,洛錦川站在賓夕法尼亞大學范佩爾特圖書館的玻璃幕墻前,呼出的白氣在冰冷的玻璃上凝結成一片薄霧,這所在高校的圖書館面對美國的學生開放,持著美國學校學生證可以在這里借閱到十分專業的學術書籍。
窗外,賓夕法尼亞州的初雪還未完全消融,草坪上零星點綴著幾處殘雪,像被隨意丟棄的棉絮。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通宵復習的疲憊讓他的視線有些模糊。
桌上攤開的《西方傳媒史》筆記已經寫滿了三十頁,旁邊是半杯早已冷透的黑咖啡。
“嘿,親愛的,又熬通宵?”圖書管理員瑪莎太太推著還書車經過,慈祥的臉上寫滿擔憂,“這已經是本周第三次了,懷特小姐跟我說你很愛學習,我還不太信,現在一看你的確很努力。”
洛錦川勉強擠出一個微笑:“我們學院期末考試快到了,瑪莎太太。jm學校克十分重視學生的考試績點”
他的英語已經相當流利,只是偶爾在介詞使用上還會露出非母語者的痕跡。走出圖書館時,刺骨的寒風讓他打了個哆嗦。
這件二手羽絨服是從畢業學長那里花20美元買的,袖口已經有些開線,雖說家里不缺錢,但能省的地方他不希望浪費太多的金錢,有這錢還不如給女朋友買些禮物呢。
90年代中期的美國校園里,像他這樣的中國留學生并不多見——大多數人都選擇了熱門的計算機或工程專業,而文化傳媒這種需要深厚語功底的專業,往往令國際學生望而卻步。
“阿川!等等我!”
一個帶著京腔的男聲從身后傳來。洛錦川回頭,看見吳默氣喘吁吁地追上來,鼻尖凍得通紅。這個來自北京的男孩是文化傳媒專業僅有的另一位中國學生,父親是央視的資深編導。
“昨天的《媒介倫理學》論文你寫完了嗎?”吳默搓著手問道,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格外明顯。
洛錦川點點頭:“剛交上去。德雷克教授要求的那本參考書太難找了,我最后在費城市立圖書館才借到。”
兩人并肩走向教學樓,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這個場景讓洛錦川想起玉江中學的冬天,只是那里沒有這么刺骨的風,也沒有這種無處不在的孤獨感,身邊也沒有那可愛的邊走路邊說笑話的小姑娘。
高中的公共大教室里已經坐了不少學生。當他們走進來時,原本熱鬧的交談聲明顯低了幾度。
洛錦川徑直走向倒數第二排的座位——那是他和吳默的"專屬區域"。前排的金發女生杰西卡回頭瞥了他們一眼,迅速轉回去和旁邊的同學耳語,隱約能聽到"chinese"和"grade"的字眼。
“別理他們,一班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吳默壓低聲音說,“上周小測驗我們又包攬前二,這幫少爺小姐當然不爽。”
德雷克教授夾著一摞論文走進教室,灰白的眉毛下是一雙銳利的藍眼睛。“上周的論文,有兩篇讓我印象深刻。”
他推了推眼鏡,“洛和吳的論述角度非常獨特,特別是關于東西方媒體倫理差異的部分。a+。”
教室里響起幾聲不情愿的稀稀拉拉的掌聲。洛錦川能感覺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像細小的針扎在背上。
這種無形的排擠比直接沖突更難應對——沒有人會明目張膽地承認自己種族歧視,但小組作業永遠沒人愿意和他們一組,課后討論也鮮有人主動搭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