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年1月15日凌晨五點,劉曉藝已經醒了。她輕手輕腳地起床,生怕吵醒酒店隔壁房間上熟睡的父母。
窗外,北京城的天空還籠罩在深藍色的夜幕中,只有遠處長安街的路燈連成一條金色的線。
“囡囡,怎么起這么早?”劉媽媽王安梅的聲音突然從身后響起。她披著棉襖,手里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媽,您也沒睡?”劉曉藝接過牛奶,溫熱瞬間從指尖傳遍全身。
“你爸四點就起來了,在樓下跟服務員借熨斗,非要給你熨考試穿的那件襯衫。”王安梅親自幫女兒把頭發挽起來,“再檢查一遍東西,準考證、身份證、才藝展示用的磁帶...”
小小的酒店房間里,藝考所需的物品整齊地碼放在床上:洛錦川母親送的那套駝色大衣,林如卿老師指導選購的黑色小皮鞋,方秀蘭老師親手繡的絲巾,還有那本被翻爛洛錦川寄來的《播音主持藝考指南》。
劉家父母也難得陪著女兒離開了住了小半輩子的悅城,來京城送考,這幾年超市越來越好,也不必全程盯著,劉媽媽漸漸松弛下來了,老板的氣勢出來了。
“咔噠”一聲,酒店房門被房卡刷開。
劉爸爸劉明達手里舉著件雪白的襯衫,臉上帶著勝利的笑容:“閨女,看爸給你熨得多平整!連省臺的主播都沒這么挺括的領子!”
劉曉藝接過襯衫,鼻尖突然一酸。
前世父母從未參與過她人生的任何重要時刻,而此刻,父親眼下的青黑和母親凍得發紅的手指,都在訴說著無條件的支持。
住的地方選的出奇的好,劉家父母特地選的酒店而不是招待所,就是希望女兒睡個舒服安靜的覺。
早飯則是在酒店對面的小攤解決的。
劉明達執意點了豆漿油條——“一根油條兩個雞蛋,保準考一百分!”這種樸素的祝福讓劉曉藝差點把豆漿笑噴出來。
清晨6點半,北京廣播學院的校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隊。
來自全國各地的藝考生在寒風中搓著手,有人小聲練聲,有人反復翻看資料。劉曉藝注意到一個扎馬尾的女生甚至裹著被子在背文藝常識。
“曉藝來啦!這邊!”熟悉的聲音傳來。是張悅師姐,她今天特意請假來當志愿者。
這位干練的招生老師快步走來,往劉曉藝手里塞了個暖手袋:“拿著,別凍僵了手指。你分在第三考場,評委有我們系的李教授,特別注意即興評述環節,你別緊張,慢慢說...”
早上8點,三聲考試鈴后,各專業考試同步開始,劉明達和王安梅被攔在了警戒線外。
劉曉藝回頭望去,父母并肩站在北廣的校牌下,劉爸爸高高舉起拳頭做了個加油的手勢,劉媽媽則不停地抹著眼睛。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洛錦川說過的話:“當你站在考場里,要記得有多少人站在你身后。”
初試的第一項是自備稿件朗誦。
走進考場時,劉曉藝的膝蓋微微發抖,但當她的目光落在評委席中間那位白發教授鼓勵的眼神上時,突然平靜了下來。
“各位老師好,我是098號考生,來自東省玉江中學。”她的聲音清亮悅耳,在空曠的教室里激起輕微的回響,“今天我朗誦的作品是《荷塘月色》選段...”
當讀到“月光如流水一般,靜靜地瀉在這一片葉子和花上”時,她眼前浮現出玉江中學后山的那片荷塘——盛夏的傍晚,她曾無數次在那里練習發聲。這份真情實感讓她的朗誦格外動人。
即興評述環節抽到的題目是"談談你眼中的主播責任"。劉曉藝深吸一口氣,沒有急于開口,而是先用三秒鐘整理了思路——這是張悅教她的黃金法則。
“我認為主持人不只是信息的傳遞者,更是情感的連接者...”
她從自己廣播站的經歷講起,談到香港回歸夜的特別節目,再引申到傳媒工作者的社會責任。條理清晰,舉例生動,連那位中間一直嚴肅的男評委都微微點頭。
走出考場時,劉曉藝的雙腿還在微微發抖,但心里已經燃起一團火。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訴父母,告訴洛錦川,告訴所有支持她的人——她做到了最好的自己。
午飯是劉家父母特意在北廣附近的國營飯店吃的。劉明達點了一桌子菜,不停地往女兒碗里夾肉:“多吃點,下午還有復試呢!”
“爸,媽,”劉曉藝突然放下筷子,認真的看著爸媽說道,“謝謝你們陪我來。”這句話在她心里憋了一輩子,如今終于有機會說出口。
王安梅的眼圈又紅了:“傻孩子,爸媽為你驕傲還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