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外景地的石庫門弄堂還殘留著雨水的氣息。
月光如洗,斑駁地灑在青灰磚墻上,像極了老電影里那種被時間遺忘的角落。
陸知微靠坐在審訊室布景的水泥地上,背倚著冰冷的鐵窗框。
他閉著眼,呼吸淺而緩慢,仿佛正在與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搏斗——不是敵人,而是記憶本身。
那不是普通人的回憶。
那是七十年前,在偽滿洲國“76號”地下室中,一個叫林婉如的女人用血和沉默寫下的最后七天。
此刻,她的痛,正從夢境深處滲入現實,順著神經爬進他的骨髓。
一支煙夾在他指尖,未點燃。
但他知道它燒過。
在夢里,那支煙燃盡時,林婉如還在喘息;等灰燼落下,她已停止心跳。
“她說春天來了。”
陸知微輕聲開口,嗓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這句話,是劇中許昭陽最后一幕的臺詞。
可現在,他說出來的方式、語氣、斷句,甚至連唇齒開合的節奏,都與演員在鏡頭前的表現完全一致。
仿佛不是他在復述,而是她在借他發聲。
腳步很輕,帶著猶豫與堅定交織的節奏。
蘇晚晴來了。
她沒有開燈,也沒有說話,只是蹲下身,將掌心覆上他冰涼的手背。
那一瞬,溫度傳遞,像是現實終于抓住了即將漂走的靈魂。
“你又回去了?”她問,聲音壓得極低,怕驚擾某個仍滯留在1943年的魂魄。
“嗯。”他點頭,睫毛輕顫,“她死前看到的,是一片櫻花。不是上海的,是哈爾濱的。她說,要是能回去,想再吃一次街口那家豆腐腦。”
空氣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