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徹底失了魂。
她開始整夜整夜地無法合眼。
一閉上眼,就是父親身陷囹圄的景象。
那陰冷潮濕、鼠蟻橫行的監牢,父親那般年紀,那般剛直清正的一個人,如何受得住?他會不會受了刑?
而母親……母親身體本就不好,性情又柔弱,她會怎樣?會不會一病不起?
她不敢再想下去,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窒息般的疼。
最初那焚心蝕骨的恨意,在日復一日的擔憂與恐懼中,竟漸漸被磨滅。
她現在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驕傲,什么尊嚴……通通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見到蕭昱,只想跪下來求他,求他高抬貴手。
哪怕只是讓父親在獄中少受些苦楚;求他派人去看看她的母親。
當顧知意再一次被婆子攔住的時候,她猛地拿起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頸。
“你們誰敢再攔,我就死在誰面前,我倒要看看,我死了,你們又是否能活?”
顧知意聲音沙啞,眼神泛著寒光,有一種同歸于盡的決絕。
兩個婆子看著她滲出鮮血的脖子,驚慌失聲:
“別別,孺人您稍等,老奴馬上去稟報王爺……”
蕭昱終于來了。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顧知意,眼神冰冷而殘酷。
“怎么,這是聽到了你父親在獄中染病的消息?”
“還是聽說你母親一夜白頭,坐不住了?”
顧知意蒼白的臉一瞬間更無人色,空洞的眼睛里滿是惶然無措。
“顧知意,本王的耐心是有限的,你若是無話可說,就不要如此大費周章。”
蕭昱轉身欲走。
顧知意才猛然回身,迅速拉住蕭昱的衣袖。
然后,緩緩跪了下去。
“王爺……”
她沙啞的聲音響起,如同烏鴉哀啼。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們……我知道錯了……”
蕭昱靜靜地看了她片刻,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鋒,刮過她每一寸狼狽。
終于,他緩緩俯下身,捏著她瘦削的下巴,強迫她抬眼注視著自己。
“知道錯了?知道錯了又該如何做?”
他的聲音低沉平緩,聽不出喜怒,卻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壓迫感。
顧知意在他的鉗制下微微顫抖,她卻不敢掙扎,只是急切地表忠心:
“我一定會乖乖聽話,學著怎么做王爺的女人。”
看著她眼中最后一點光芒也徹底熄滅,只剩下全然的馴服與恐懼。
蕭昱的眼底深處,幾不可察地掠過一絲復雜難辨的情緒,似是滿意,又似是某種更深的空茫。
“起來。”他命令道,語氣不容置疑。
顧知意掙扎著,想要站起,卻因為長時間的虛弱和冰冷,雙腿發軟,險些再次栽倒。
蕭昱并未伸手扶她,只是冷漠地看著她艱難地、依靠著門框穩住身體。
“跟本王進來。”
他轉身,率先走入意寧居的廂房。
顧知意踉蹌著跟了進去。
蕭昱在曾經坐慣了的軟榻上坐下,也不在乎上面已經落滿了灰塵。
“顧知意,”他喚她的全名,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從今往后,學會如何做一個王府的女人。本王或許會考慮,給你在獄中的父親請個大夫。”
這不是商量,而是最后的通牒。
顧知意站在她面前,看著他冷峻的眉眼,心里一片荒涼。
曾幾何時,她還愛過他這么冷酷卻唯獨對自己溫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