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知意這些日子受的折磨,蕭昱不是不知道。
如玉和如雪,這兩個蕭昱當初親自指派給顧知意的二等丫鬟,每天都會將意寧居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稟報給他。
“王爺,王妃今日又去了意寧居,罰顧娘子在院中跪了一個時辰。”
“王爺,王妃命人克扣了意寧居的伙食,顧娘子愈發瘦了……”
“王爺,王妃身邊的嬤嬤……打了顧娘子……”
每一次稟報,蕭昱都只是沉默地聽著,面上看不出絲毫情緒。
他沒有阻止,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隨時來報。”
王樂汀再肆無忌憚,也不敢真的讓顧知意死了。
畢竟,她是皇帝下旨冊封的孺人,名字在皇家玉牒之上。
可無論她怎么磋磨,顧知意都永遠淡淡的,讓她感覺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婆子們不斷稟報意寧居的情形——
顧知意如何虛弱地跪在院中但脊背筆直。
如何用那雙腫痛變形的手抄寫《女誡》。
如何咽下餿冷的食物卻始終不發一。
王妃的柳眉越蹙越緊,青蔥似的指尖在紫檀小幾上淺淺劃過。
“真是塊硬骨頭。”
她冷哼一聲,美目中閃過一絲不耐與更深的怨毒。
肉體上的折磨,似乎并不能擊垮那個賤人。
既然皮肉之苦不足以讓她屈服,那就碾碎她在意的一切,讓她從靈魂深處崩潰!
“來人,更衣,本妃要回王府。”
王樂汀起身,語氣決然。
她要去見父親。
尚書府書房內,燭火如豆。
王文善聽完女兒的來意,撫著花白的胡須,沉吟不語。
他身居高位多年,深諳權術平衡之道,自然也清楚蕭昱對顧知意那復雜難的態度。
“阿父,顧家如今早已不如從前,不過是仗著老夫人謝氏茍延殘喘。顧遠明那個老東西,在侍中的位置上坐了十幾年,毫無建樹,卻自詡清流,幾次三番在朝中暗指我們王家權勢過盛,阿父為何一直隱忍?”
王樂汀語氣急切,力勸父親。
“王爺如今對那賤人心冷,正是我們動手的時候!只要顧家倒了,她就再也沒有任何籌碼可以與女兒爭了。”
王文善抬眸,看向自己精心培養的女兒,沉思良久。
“王爺對顧氏始終不太一樣,如此輕舉妄動,恐失王爺的心。汀兒,你太心急了。”
“可是,阿父,如今不趁勢打壓,萬一顧氏哪天又重得王爺的心,女兒在王府豈還有立足之地?”
“顧家一向謹慎,又是百年世家,豈是可以一朝扳倒的,你想的太簡單了。”
“但哪個大家族沒有骯臟事,尤其是顧家二房和三房,據說不安分得很呀。即使不能立刻扳倒,但只要明面上的裂痕瞞不住了,后面就會水到渠成。”
“阿父知道了。”
王文善緩緩開口,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
“你且回府安心等待。顧家的事,阿父會放在心里的。”
待女兒走后,王文善思量許久,顧家在朝堂上與他作對不是一次兩次了。若不是為了王爺韜光養晦,王家也不會一直隱忍不發。
可如今,顧家也與王爺有親,他此時針對顧家便不會被陛下懷疑,甚至陛下很可能樂見其成。
他又想到前些日子,顧家的那些流,心下一冷。
或許,這是一個機會。
一場針對顧家的風暴,在看似平靜的朝堂之下,悄然醞釀。
幾日后的大朝會,原本只是例行公事的奏對,氣氛卻被一位御史的突然發難打破。
“臣,御史臺周明,彈劾侍中顧遠明,治家不嚴,縱容族中子弟橫行鄉里,強占民田,致百姓流離失所!”
“更有其女顧氏,得陛下隆恩,以二嫁之身入睿王府,卻張揚跋扈,隨意凌辱他人。顧遠明教女無方,實乃士林之恥!”
證據是幾份“苦主”的狀紙和所謂鄉鄰的證詞,真偽難辨,卻足以在輿論上掀起波瀾。
這第一波攻擊,看似指向顧家不痛不癢的“家風”問題,試圖從道德層面徹底摧毀顧家累年清譽。
御史中丞陳之洲,眼見周明突然對顧家發難,心中一沉。
他究竟是誰的人,居然越過自己,突然上奏?
若是王爺的人,也不該針對顧知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