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沈夏和顧宴辭踏入大廳時,里面已經烏泱泱坐滿了人。
沈夏迅速用目光掃過全場。
靖安侯顧遠山坐在主位,年近五十,體格魁梧,面容依稀可見年輕時候的俊朗,但眉眼間帶著一絲被酒色浸染的疲憊。
坐在他旁邊的是侯夫人柳氏,穿著絳紫色金通袖襖,梳著高髻,頭戴珠翠,富貴逼人。只是那雙微微上挑的鳳眼里,沒有絲毫溫度。
另一旁,則是周姨娘,再往下,兩側便是二房,和三房的老爺和夫人。以及各房的小輩。
沈夏先是跟著顧宴辭行禮問安。
輪到敬茶時,她接過丫鬟手中的茶盞,穩穩托起,不讓茶水晃出來半分。
“兒媳沈氏,給父親,母親請安,父親、母親請用茶!”
她聲音柔婉,清晰,不卑不亢。
顧遠山“嗯”了一聲,接過茶,隨意的抿了一口,放回托盤,說了句“往后要謹守婦道”之類的話。
輪到柳氏。
她目光先是在沈夏頭頂停留了片刻,才伸出保養得宜的手,接過了茶盞。
但她沒有立馬喝,而是刮了刮茶里的浮沫。動作緩慢,像是帶著審視。
整個大廳都瞬間安靜下來。
“起來吧。”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吩咐沈夏起身,聲音自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威壓。
“既入了侯府,便是侯府的人,往后你一一行,都關乎侯府顏面,需得恪守家規,安分守己,是你的本分。”
“是,兒媳謹記母親教誨。”
沈夏溫順應答,姿態無可挑剔。
柳氏這才象征性的抿了口茶,然后示意侍女拿出一個漆木匣子,遞到沈夏面前。
“這簪子你收著,往后需時時謹記侯府的規矩。”
“謝母親。”沈夏雙手接過,再次福身行禮,態度溫順恭敬,半點也看不出對昨晚罰跪的怨懟。
接下來,便輪到了給二房夫婦敬茶。
沈夏依禮奉上茶盞:“二叔、二嬸,請用茶。”
二房老爺接過,只淡淡點了點頭,沒說什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
輪到二夫人趙氏,則是另一番光景。
她今日穿了一身光鮮亮麗的寶藍色杭綢褙子,頭上也是珠翠環繞,與柳氏的沉穩貴氣截然不同。
她先是慢條斯理的接過茶盞,卻不急著喝,一雙精明的眼睛在沈夏和柳氏之間打了個轉,嘴角扯出一個憐憫的笑容來。
“哎喲,快起來快起來,真是個好孩子,模樣標致,規矩也好。”
她抬手虛扶了一下沈夏,而后轉向柳氏,感嘆道:
“大嫂啊,不是我做弟妹的多嘴,這沈家姑娘的家底兒,咱們心里都清楚,當初您說要找個家世清白,性子溫順,好拿捏的。我們還以為您是瞧中了沈家姑娘的品性,現在看來,倒是我們想的簡單了。”
趙氏嘖了兩聲,搖著頭:“這新婦剛進門,您轉頭就給她立這么大一個下馬威這知道的,說您是治家嚴謹。不知道的,還當您是后悔挑了個‘上不得臺面’的兒媳,心里不痛快,變著法的找補,非要擺足婆婆的譜呢!”
“連洞房花燭都給攪合了,知道的是您立規矩,不知道的,還以為您這當娘的,是見不得自己兒子跟媳婦好呢!”
這話可謂是惡毒至極,不僅點名柳氏當初選人不看人品看家底,更是指出柳氏的行為是出于‘后悔’和嫉妒。甚至將一場立規矩上升到了心理扭曲。
柳氏立馬就坐不住了,當即怒而拍桌。
“放肆!”
“趙氏,誰給你的膽子在這里搬弄是非,污蔑主母!我如何治家,如何教導兒媳,還輪不到你一個隔房的來指手畫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