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自己過往不懂事的自責,緊接著又拉著黎陽夫人講了一籮筐二人淵源親眷的過往,直聽得黎陽夫人半張臉都僵了,耳根發麻,她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黎陽夫人緩緩來了句:“我丈夫已故,老家那頭的人叫我寒了心,原打算著不再管夫家任何事的,你這樣哭,總是想我動了惻隱之心,既如此我問你了,你就該答,誰也沒有這樣的閑工夫一坐就是半日聽你哭訴。”
趙夫人一聲哀怨戛然而止。
淚水盈眶,好一會才用帕子壓了下去。
她吸了吸鼻子:“你說的也是,是我一時傷心,疏忽了。”
“你府上與那仇敵家里的事情我不便開口,我又不是青天大老爺,斷不了你家這樁案子,但……你不肯放手叫那徐家女回娘家,在我看來便是大大錯了。”
黎陽夫人對趙夫人觀感一般。
今日應她所請,不過是想看看她說什么,更不愿叫她在府門外哭哭啼啼的,再給聞昊淵小兩口添麻煩。
所以黎陽夫人說話很直接。
這份直白卻聽得趙夫人覺得甚為刺耳。
她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你這是怪我嘍?”
黎陽夫人輕嘆:“我怪你作甚,這事橫豎與我無關,你細想想,那徐家是什么人,你那兒媳婦又是家中備受寵愛的嬌嬌女,如今叫人家年紀輕輕守了寡,再嫁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你非要忍不下這口氣,跟你的親家鬧得臉紅脖子粗的,一腔火氣完全撒錯了地方。”
“那徐府可是太書令老爺的府上,這在圣上跟前都是能說得上話的,如今你們爭著鬧著要一個公正,不愿叫你兒子枉死,這親家本該是你們的助力才是。”
一番話,說得趙夫人一陣錯愕。
冷靜下來,又不得不承認對方說得很對。
親家本就是一條船上的人。
他們是這個世上最沒有親緣,卻又是最親近的人才對。
徐心敏做了寡婦,首當其沖受害。
更應該聯起手來,叫那戶人家曉得厲害。
怎么就……最后演變成了她們婆媳內訌了呢?
瞧著趙夫人的臉色變化,黎陽夫人明白她已經想清楚了一半,又給她倒了半盞茶,勸道:“喪子之痛,我也體會過,那真是跟天塌了一般;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過日子,你也還有未做完的事情。”
趙夫人捂著臉,哭聲越發嗚咽。
安園,探得消息的今瓜回來了。
虞聲笙忙細問,今瓜將事情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又道:“我瞧咱們姑太太的意思是不會相幫,頂多就是寬慰兩句。”
“噢,你怎么知曉?”虞聲笙喜歡看今瓜這般機靈的模樣,彎起眉眼追問。
“嗐這還不簡單,咱們姑太太被乾州那些麻煩事整得心寒了唄,如今連人帶家當產業都落在了京城,誰還想管夫家那些個糟心事;依著奴婢的想法呀——那石府少爺多少有點罪有應得。”
今瓜說完,忙吐了吐舌尖,怯生生地看了一眼自家主子。
虞聲笙深以為然,嘲弄地彎起嘴角:“說的是呢,他以為玩弄女子不過是尋常消遣,須知這一項罪就足夠送他去見閻王了,活該罷了。”
外頭,小廝明兒來報。
玉厚郡主又差人送來了這一旬的分利銀子。
沉甸甸的,裝滿了一整個木匣。
一開始看到時,虞聲笙很驚嘆——畢竟是才成為京中小姐沒幾年的鄉巴佬,自然逃不過金銀之物的誘惑。
看多了,她居然有點免疫了。
金貓兒與今瑤當著她的面點清楚了銀兩數量,又一一登賬過目,才將銀子送入庫房,這算是虞聲笙自己的體己銀子,甚至不需要給聞昊淵過目。
這也是那男人自己說的。
“你自己賺的錢自己收著,府里有什么花銷先緊著放在賬房里的銀子使。”
有了這話,虞聲笙心花怒放。
原本按照原先張氏的教導,女子嫁人,就該出嫁從夫。
除了嫁妝,其余的一應開源進項,都該是丈夫說了算的。
沒想到聞昊淵竟然對她毫不設防,該給她就給她。
雖說這在虞聲笙這里是理所應當,但放眼京城,乃至整個天下,又有幾人能做到?脫離現實說理想,那就是空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