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小嬋去耳房,換了件月白色的襖子回來,孟明萱又叫住了她。
正是用膳的時候,自上回過后,有了裴璋的準許,小廚房送來的膳食愈發豐盛。
看著桌上琳瑯餐點,小嬋吞了口唾沫。
孟明萱看穿她的心思,將面前一碟還未動筷的糕點推了過去。
“拿去吃吧,小饞貓。”
“嘿嘿,多謝姑娘!”
小嬋也不客氣,怕孟明萱反悔似的,將碟子端過,兩指拈了一塊丟進嘴里便開始咀嚼。
好處也給了,孟明萱便開門見山地囑咐道:“吃完了記得去取個白瓷瓶來,將這些梅花裝起來。”
“噯!奴婢這就去!”
說話間,小嬋先放了碗碟,去庫房里尋了一只通體雪白的瓷瓶,將梅花插進去。
才歇下來,預備著品嘗這一點珍饈美味,又聽得孟明萱的話語響起:“那件桃色的衣衫并這花瓶一同拿去爐子邊烘著吧,好叫梅香染上。”
小嬋眨眨眼,雖不大明白個中緣由,但還是聽話照做。
裴璋日日派人送來銀霜炭,此刻烤的正好,熏得屋里暖意融融。
一個晌午的功夫,屋里已叫清雅芬芳充斥,沁人心脾。
連帶著掛在一旁屏風上的桃色衣裙,也沾染了馥郁芬芳。
孟明萱換好衣裳,提起了桌上雕花紅木的食盒。
里頭是早備下的牛乳糕和將將好溫熱的杏仁露,是前世記憶里,裴璋喜歡的東西。
她腳步輕快地出了院子,徑直繞到書房。
彼時,高旭正巋然不動屹立于門外。
只是,她總覺得那張黢黑的臉上,似乎多了一道傷疤。
她上前,屈膝作禮:“高大人,奴婢做了些點心來,勞煩您通融一二,前去稟報一聲呀。”
高旭立在廊下,見來人是孟明萱,本就嚴肅的表情愈發陰沉,眉頭及不可察地一擰,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厭煩。
日前,裴璋才因這女子罰了他,雖也是他自作孽,但心中總免不得不快。
然而主子如今新鮮勁未過,自己若是在這節骨眼上犯了蠢,總歸不好。
于是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喉結上下一滾,生硬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姑娘在此稍后。”
隨即轉身入屋。
不過片刻,便從里屋出來。
他朝著孟明萱微微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孟明萱自然早已覺察出他對自己的敵意,卻仍舊按下不提,頷首示意后,拎著食盒入了門去。
書房內是極安靜的,唯有炭火燃燒發出的噼啪聲。
裴璋坐在寬大的書桌后,身姿挺拔。
冬日的暖陽透過窗欞鉆入,斜斜的、輕輕地籠罩著他,似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
往日里冷硬如刀削過的五官輪廓,在這樣溫柔的日光下,也顯得柔和了幾分,高挺的鼻梁投下柔柔的陰影,平日緊繃的唇線,此時只輕輕抿著。
他銳利的眉眼微微低垂,視線只落在案幾那副丹青畫卷上。
他提著筆,繼續勾勒那抹倩影。
直到“吱呀”一聲推門聲響,打破了這份寧靜。
“奴婢給掌印大人請安。”
孟明萱清冽的嗓音在耳畔響起,裴璋并未抬頭,只悶悶回了聲:“起。”
“謝大人。”
她拎著食盒緩步走向裴璋。
在她身形靠近的瞬間,身上梅花的芬芳撲面襲來,縈繞在裴璋鼻尖。
劍眉倏然一皺,卻又在一個呼吸間舒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