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勵行盯著她看了足足三秒。
最終,他從牙關里迸出一個字。
“蠢!”
話音未落,他猛地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沈勵行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直至徹底消失在夜色里。
方才還一臉無辜的鐘毓靈緩緩放下手。
那雙盛滿了水汽、無辜又茫然的眸子,此刻只剩下了一片深不見底的冷寂。
哪里還有半分方才的蠢笨模樣。
她從容地彈了彈裙擺上沾染的塵土,動作優雅得仿佛剛才那個手足無措的人根本不是她。
纖細的指尖,輕輕撫過方才被沈勵行碰過的那一縷發絲。
眼底,暗色翻涌。
又是試探。
他怎么又來試探了?
難道是趙景硯對他說了什么?
看來這三皇子和沈勵行之間,似乎關系還不錯,能讓沈勵行相信他的話。
鐘毓靈的眸光一瞬間銳利如刀。
片刻,她收斂起所有外露的情緒,轉身,朝著自己院子的方向走去。
步履沉穩,再無一絲一毫的慌亂。
翌日,天光大亮。
國公夫人領著蘇清沅和鐘毓靈二人,一同去了安遠侯府。
馬車剛在侯府門口停穩,一個穿著淺綠比甲的丫鬟就急匆匆地迎了出來。
“夫人!您可算回來了!”
丫鬟聽雪一把抓住了蘇清沅的衣袖,眼圈都紅了。
“您昨日去了何處?怎么也不跟聽雪說一聲,奴婢都快急死了!”
蘇清沅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攥緊,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她面上卻盡量維持著平靜,聲音甚至帶著一絲安撫。
“我只是去尋姐姐了,沒什么大事,不必擔心。”
聽雪還想再問些什么,蘇清沅卻不想再多。
“我身子又有些不舒服了。”
她蹙起眉頭,露出一副病弱之態。
“聽雪,你去幫我把藥熬上,快些送來給我。”
聽雪的身影急匆匆地消失在抄手游廊的盡頭。
方才還一臉病弱的蘇清沅,面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她的聲音里不帶一絲溫度,對著國公夫人冷聲道:“姐姐,瞧著吧。”
“等會兒她端來的藥,里面定然還下了東西。”
蘇清沅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疼,眼底翻涌著幾乎要將人吞噬的恨意。
“今日,我便要當著你的面,將她這張偽善的皮,徹底撕下來!”
國公夫人輕輕嘆了口氣,伸手覆上她冰涼的手背,輕輕拍了拍。
“清沅,別動氣,一切有我呢。”
國公夫人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又望向一旁始終安靜的鐘毓靈。
三人一不發,走進了蘇清沅的臥房。
不多時,聽雪果然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藥走了進來。
“夫人,藥來了,趁熱喝吧。”
她將藥碗穩穩放在桌上,又從食盒里端出一小碟晶瑩剔透的蜜餞。
“這是蜜餞,等會吃完了藥解口。”
聽雪的笑容溫婉又體貼,任誰看了都只會覺得這是一個忠心護主的好丫鬟。
蘇清沅看也沒看那碗藥,反而將目光投向了國公夫人和鐘毓靈。
“姐姐和世子妃來了,怎能連口茶點都沒有。”
她蹙著眉,對聽雪吩咐道。
“去小廚房,把新做的芙蓉糕取些來。”
聽雪并未多想,立刻應道:“是,奴婢這就去。”
房門被輕輕合上。
蘇清沅一把將那碗黑漆漆的湯藥推到鐘毓靈面前。
“快!”
鐘毓靈眨了眨眼,一臉茫然地看著她。
“你幫我看看,這藥里究竟有沒有問題!”蘇清沅聲音急切。
鐘毓靈這才像是明白了過來,有些笨拙地點了點頭。
她從袖中取出一根細長的銀針,小心翼翼地探入烏黑的藥汁里。
攪了攪,停了片刻,再緩緩取出。
銀針依舊光亮如新,沒有半分變色的跡象。
蘇清沅和國公夫人面面相覷。
鐘毓靈似乎覺得不放心,又伸出纖長的食指,輕輕沾了一點藥汁。
她將指尖湊到唇邊,小貓似的舔了一下。
隨即,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在仔細品味。
片刻后,她抬起頭,對著一臉緊張的蘇清沅,認真地搖了搖頭。
“沒有毒呀。”
鐘毓靈的聲音清脆,帶著一絲不解,仿佛不明白眼前兩人為何是這般神情。
蘇清沅不可置信:“你確定?”
鐘毓靈用力地點了點頭。
那雙清澈的杏眼眨了眨,帶著幾分無辜。
“真的沒有毒呀,靈靈不會看錯噠!”
說著她又道:“姨姨不信,我喝給你們看!”
話音未落,她竟真的伸出兩只白嫩的小手,端起了那只粗瓷藥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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