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哭聲細碎壓抑,充滿了恐懼。
沈勵行眉心猛地一蹙。
他眼中的懷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攪得粉碎。
他目光落在她抬起的皓腕上,上面是一道道鞭子和燙傷的疤痕,還有今日在坤寧宮,鐘家母女對她的設計。
這絕不是一次兩次造成的。
她這是被打怕了。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藤蔓般瘋長,瞬間占據了他所有的思緒。
等回過神,他的手已經落在了她不住輕顫的后腦勺上。
掌心傳來的,是她柔軟的發絲和微小的顫抖。
鐘毓靈的哭聲漸漸減弱。
她似乎沒料到等來的是安撫,而不是巴掌。
她緩緩抬起頭,一張梨花帶雨的小臉仰望著他,那雙被淚水洗過的眸子又黑又亮,像受驚的小鹿,巴巴地看著他,帶著一絲不解和怯懦。
沈勵行心中一動。
他這才意識到,自己這個動作,對于“嫂嫂”而,實在太過親昵,也太過曖昧。
他輕咳一聲,神色恢復了慣常的散漫。
手指在她發間輕輕一捻,捻起了一片不知何時飄落的桂花。
“頭發上沾了東西。”
他將那片小小的落花遞到她眼前,語氣隨意地解釋。
“哦。”
鐘毓靈呆呆地應了一聲,看著他指尖那點金黃,緊繃的身體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一下子放松下來。
她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副劫后余生的模樣,看得沈勵行眸色又深了幾分。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用那帶著濃濃鼻音的軟糯嗓音,可憐巴巴地小聲說:
“那大哥哥不打我了嗎?”
那雙濕漉漉的眸子,就這么怯生生地望著他。
沈勵行喉結微動,鬼使神差地,竟覺得有些口干舌燥。
他嗤笑一聲,似要驅散這莫名的情緒。
“我打你做什么?”
他微微俯身,拉近了兩人的距離,一雙深邃的黑眸牢牢鎖住她懵懂的臉,還有那依舊泛著紅的眼圈。
“只要嫂嫂不騙我,”他一字一頓,聲音低沉,帶著蠱惑,“我就不會打你。”
鐘毓靈聞,眼睛倏地一亮,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保證。
她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
“靈靈不騙人的!”
她急著證明自己,手腳并用地就想從地上爬起來。
許是蹲得久了,她雙腿一軟,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去。
“啊!”
她驚呼一聲,整個人直直撲向了沈勵行。
沈勵行下意識地挺直了身子,想將她扶住。
電光石火間,鐘毓靈為了穩住身形,小手在空中胡亂一抓,恰好攥住了他腰間那根質地順滑的玉帶。
一個前撲,一個后仰。
只聽“撕拉”一聲輕響,伴隨著絲綢滑脫的細微動靜。
沈勵行的身子猛然一僵。
他清晰地感覺到,腰間一松。
隨即,一股涼颼颼的夜風,順著他的褲管長驅直入。
他緩緩地,一寸一寸地低下頭。
只見自己那條用上好云錦裁成的長褲,此刻正委委屈屈地掛在大腿上,露出了里面雪白的中褲。
夜風寂靜。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滯。
角落里,忽然傳來幾聲壓抑不住的“撲哧”輕笑。
是幾個提著燈籠路過的下人。
沈勵行猛地轉頭,一雙厲眸如刀子般刮了過去。
那幾個下人嚇得魂飛魄散,趕緊死死捂住自己的嘴,連滾帶爬地溜了,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沈勵行的臉色,已經由白轉青,由青轉黑,堪比鍋底。
他深吸一口氣,視線緩緩下移,落在了那個罪魁禍首身上。
鐘毓靈還趴在地上,手里緊緊攥著那根罪證——他的玉帶。
“鐘!毓!靈!”
三個字,幾乎是從他牙縫里一個一個擠出來的。
鐘毓靈被他這要吃人的語氣嚇了一跳,茫然地抬起頭,那雙水汽氤氳的眸子里滿是無辜。
“嗯?”
看到她這副模樣,沈勵行只覺得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一手死死拽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褲子,另一只手指著她手里的東西。
“褲帶!”
鐘毓靈順著他的手指看去,這才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手里抓著什么。
她的臉“唰”地一下紅了。
“對,對不起!”
她慌忙松手,手腳并用地從地上爬起來,也顧不上拍去身上的塵土,跌跌撞撞地湊上前去。
“我,我幫你系上!”
她拿起玉帶的兩端,紅著臉,踮起腳尖,笨拙地往他腰間圍。
只是她慌不擇路,一雙手在他腰腹間胡亂摸索,指尖甚至不經意地擦過了一處不該碰的地方。
沈勵行的身體瞬間繃成了一塊鐵板!
一股異樣的電流從腹下竄起,直沖頭頂。
“滾開!”
他低吼一聲,猛地一把奪過她手中的玉帶,自己胡亂在腰間纏了兩圈,打了個死結。
他死死地盯著她,眼神兇狠得像是要將她生吞活剝。
可鐘毓靈只是縮著脖子,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里面蓄滿了水光,既茫然又委屈,仿佛受了天大的欺負。
那副神情,讓他滿腔的怒火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