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黑的藥汁在碗里輕輕晃蕩,散發著濃郁的苦澀氣味。
她將碗湊到唇邊,眼看就要仰頭喝下!
“住手!”
國公夫人出手如電,一把按住了鐘毓靈的手腕。
碗沿離鐘毓靈的嘴唇,不過分毫之差。
幾滴藥汁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濺了出來,落在她雪白的手背上,宛如墨點。
鐘毓靈嚇了一跳,茫然地抬起頭,看向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眉頭緊鎖,看著她這副莽撞的樣子,語氣里透著一絲責備。
“胡鬧!”
鐘毓靈被那一聲呵斥嚇得渾身一顫,捏著碗沿的手指都泛了白。
她委屈地癟了癟嘴,水汪汪的杏眼里瞬間蓄滿了霧氣,卻還是聽話地將那碗藥小心翼翼地放回了桌上。
“母親別生氣,靈靈不喝就是了……”
國公夫人看著她這副被嚇壞了的小兔子模樣,緊繃的神色稍稍緩和。
她側過頭,壓低了聲音對蘇清沅道:“你看她,雖然傻了點,但醫術還算不錯,自己都敢毫不猶豫地喝下去,想來這藥里,確實沒被動手腳。”
蘇清沅秀眉微蹙,點了點頭:“許是見我們來了,那丫頭心虛,不敢下手了?”
國公夫人眼底閃過一抹深思。
“或許。”
她頓了頓,視線重新落回鐘毓靈身上,聲音里添了幾分算計。
“不如,我們再試她一試。”
蘇清沅會意,輕輕頷首。
“好。”
恰在此時,門簾一動,聽雪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她臉上帶著笑,步履輕快。
“夫人,這是您素日里最愛吃的杏仁乳酪,廚房剛做的,您快嘗嘗。”
說著,便將一只精致的甜白瓷碗放在蘇清沅面前的桌上。
另外還有兩份乳酪,以及精致可口的糕點,分別放在了國公夫人和鐘毓靈面前。
蘇清沅目光落在碗里,那乳酪潔白如雪,上面撒著幾粒金黃的杏仁碎,看著便叫人食指大動。
可她的視線,卻猛地定格在了乳酪表面一層薄薄的白霜上。
只有她面前這一碗里有。
蘇清沅的臉色,瞬間冷了下來。
“啪!”
一聲脆響,她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
那盛著乳酪的瓷碗被震得跳了一下,里面的乳酪也跟著晃了晃。
“好啊!你這賤婢!”
她的聲音尖銳:“我說這藥里怎么干凈得很,原來你的手腳,是動在了這里!”
聽雪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駭得臉色煞白,整個人都蒙了。
蘇清沅的手指直直指向那碗乳酪,厲聲質問:
“這是什么?!你果然給我下毒了!”
聽雪順著她的指尖看去,急忙解釋道:“夫人,那不是毒,那是……”
聽雪的話還沒說完,便被一聲怒斥打斷。
“還敢狡辯!”
蘇清沅氣得渾身發抖,一雙美目因憤怒而燒得通紅,死死地瞪著她。
“我平日待你如何?吃穿用度,哪一樣短了你的?我甚至把你當做親妹妹看待,有什么體己話都愿意同你說!”
她的聲音愈發尖利,帶著失望與被背叛的痛楚。
“可你呢?你就是這么回報我的?!”
“在我眼皮子底下,用這種陰損的法子害我!”
蘇清沅指著那碗乳酪,手指都在顫抖。
“你簡直是寒透了我的心!”
聽雪撲通一聲跪下來。
她抬起頭,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掉。
“夫人!奴婢沒有!奴婢真的沒有啊!”
她泣不成聲,急切地解釋道:“那不是毒藥,是奴婢特意托人尋來的參須磨成的粉!奴婢知道您近來夜里總是睡不安穩,這才想著給您加膳食里,為您補補氣血的!”
“原先奴婢是加在藥中,可奴婢后來聽說,藥物會有相克,奴婢擔心會對夫人身體造成損傷,特意去詢問過,知曉加在這食物里沒有關系,才會放在乳酪中的。”
蘇清沅聞,卻是冷笑一聲,眼底的寒意更甚。
“好一個補氣血!”
“你當我三歲孩童不成?這種鬼話也說得出口!”
“你還敢騙我!”
怒火徹底沖垮了她的理智。
蘇清沅猛地抓起桌上那碗乳酪,揚手就要朝聽雪的頭上狠狠砸去!
“我今天就打死你這個吃里扒外的賤人!”
聽雪嚇得閉上了眼睛,絕望地等待著那碎瓷與劇痛的降臨。
電光火石之間,一只纖細的手,卻快得驚人地握住了蘇清沅的手腕。
是鐘毓靈。
蘇清沅一愣,怒氣沖沖地轉頭:“你做什么?!放開!”
鐘毓靈卻像是沒聽見她的怒吼,一雙清澈的杏眼直勾勾地盯著那碗乳酪,小臉上滿是天真和惋惜。
“姨姨,別扔呀。”
她眨了眨眼,聲音軟糯,帶著孩子氣的執拗。
“這么好看的乳酪,聞起來香香甜甜的,扔了多可惜。”
說著,她竟一把搶過蘇清沅手中的碗,就放在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