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予站了起來。他沒有看蘇云煙,也沒有看墻上的數據。他走到房間的另一頭,背對著他們。
“你的目的是什么,蘇云煙?”他問,“拿著一份不知道真假的報告,用一堆數據,來指控我的家族是恐怖組織的源頭?這就是你和書記官的交易?”
“我的目的,是找到求救信號的源頭。找到破局的方法。”蘇云煙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現在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你的家族。這不是我選擇的,是事實呈現的結果。”
“事實?”江宸予猛地轉身,“事實就是你和一個殺人如麻的劊子手達成了協議!你用我的機器,換來一份可能摻了毒的名單,現在你拿著這份名單來質問我!你憑什么認為書記官是可信的?”
“我從不信他。”蘇云煙說,“但我信普羅米修斯。它不會說謊。”
“機器沒有立場,但操作機器的人有!”江宸予向前一步,“你有沒有想過,這是書記官的更高明的騙局?他知道扳不倒我們,就從內部瓦解我們。他看出了你急于求成,所以給了你最想要的‘真相’。一個能徹底摧毀我們之間信任的真相!”
老馮在一旁聽得心驚膽戰。他看看蘇云煙,又看看江宸予。他想開口勸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你的假設,普羅米修斯分析過。”蘇云煙平靜地回應,“模型四:信息污染。目標為瓦解我方聯盟。成功率12。”
“成功率只有12?”江宸予反問。
“因為這份報告里,有一個書記官無法預測的變量。”蘇云煙說。
“是什么?”
“你的記憶。”蘇云煙說,“療養院,醫生,園丁。這些不是數據,是真實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書記官可以偽造資金流向,可以編造一份報告,但他無法偽造你的過去。”
江宸予沉默了。
他無法反駁。因為那些記憶是真的。那些被他當作普通童年經歷的片段,現在像毒蛇一樣纏繞上來。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被家族過度保護的繼承人。現在看來,他可能只是一個被精心飼養的實驗品。
他的血脈,他引以為傲的姓氏,現在都蒙上了一層無法洗刷的陰影。
“普羅米修斯。”蘇云煙的聲音再次響起,“根據現有數據,推演‘涅槃’計劃的最終目的。”
分析中……基于‘觀察報告’、‘實驗體’、‘深網元老會’等關鍵詞,進行模型構建。
模型一:完美士兵。通過基因編輯與早期環境干預,創造具備超強戰斗能力與絕對忠誠的個體。可能性25。
模型二:意識載體。培養一個完美的身體容器,用于未來某個重要人物的意識移植。可能性48。
模型三:權限鑰匙。實驗體的基因或精神印記,是開啟某個遠古技術或系統的唯一鑰匙。可能性269。
整個空間再次陷入死寂。
每一個推論,都比前一個更加荒謬,更加冰冷。
江宸予看著墻上的分析,他什么都沒說。他只是走回工作臺,拿起一塊干凈的布,重新開始擦拭他的槍。他的動作很慢,很穩,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
“我要回去。”他說。
三個字,終結了所有的爭論和分析。
老馮松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提心吊膽。“回去?回江家?那不是自投羅網嗎?”
“我必須知道真相。”江宸予沒有看任何人,他的注意力全在手中的零件上,“究竟是書記官在說謊,還是我的整個家族,從一開始就是個謊。”
“我跟你去。”蘇云煙說。
“不。”江宸予立刻拒絕,“這是我的事。”
“你忘了我們的新身份了?”蘇云煙提醒他,“我們是書記官的‘盟友’。他正看著我們。你單獨行動,就是向他證明,他的離間計成功了。他會毫不猶豫地撕毀協議。”
她走到江宸予身邊。
“而且,你一個人回去,能做什么?質問你的父親?還是你的叔伯?他們會告訴你真相嗎?”
江宸予停下了動作。
“你需要一把刀。”蘇云煙說,“一把能幫你剖開所有謊和偽裝的刀。普羅米修斯是。我也是。”
江宸予抬起頭,他看著蘇云煙。
“你要怎么做?”
“江氏集團的核心,在‘浮空島’上。一座獨立的生態城市,物理隔絕,安保系統由江氏自己控制。”蘇云煙說,“硬闖不可能。但每年,江家會舉辦一次宗族會議。所有核心成員都會參加。”
“我沒有受到邀請。”
“你會收到的。”蘇云煙說,“因為我們會給他們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書記官給的叛逃者名單,就是最好的敲門磚。”
她把平板終端推到江宸予面前。
“你,江氏集團的繼承人,發現了深網叛徒的線索,并愿意將這份天大的功勞,獻給你的家族。”
江宸予看著蘇云煙的計劃。
那不是一個計劃。那是一個宣。
他將帶著一份毒藥,回到他稱之為家的地方。
他把最后一個零件裝回步槍上,拉動槍栓,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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