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宸予。
這個名字出現在屏幕上,像一個無聲的宣告。
老馮的呼吸停滯了。他不是網絡專家,也不是戰略家,但他是一個活了很久的人。在東亞,沒有人不知道江氏集團。那個名字代表的不是財富,是秩序的一部分。
“江家……”老馮的聲音干澀,“那個江家?”
蘇云煙沒有回答。她關閉了文件,只留下那個名字在純黑的背景上。她站起來,走向基地的生活區。老馮跟在她身后,腳步聲在空曠的通道里顯得格外沉重。
江宸予正在擦拭他的武器。一把模塊化的動能步槍,每一個零件都被拆解,整齊地排列在一塊防靜電布上。他做這件事的時候很專注,仿佛這是世界上唯一重要的事情。
“我們有麻煩了。”蘇云煙說。
江宸予沒有抬頭,繼續用油布擦拭著槍機。“書記官反悔了?”
“比那更糟。”蘇云煙將一個平板終端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屏幕上只有一個名字。
江宸予的動作停了下來。他看著那個名字,幾秒鐘后,他繼續擦拭零件,動作平穩,沒有任何變化。
“這是什么?”他問。
“書記官發來的。一份附贈品。”蘇云煙說,“‘涅槃’計劃第一階段觀察報告。你是那個觀察對象。”
江宸予放下了手里的槍機和油布。他拿起平板,指尖劃過屏幕,似乎想確認那名字的真實性。
“一個離間的把戲。”他說,“他想讓我們內訌。”
“我也希望是這樣。”蘇云煙說,“普羅米修斯檢查了數據包,沒有偽造痕跡。這份報告,來自深網的內部服務器。”
“所以呢?”江宸予把平板扔回桌上,“一個文件名,一個名字。毫無意義。深網的數據庫里有每個人的名字。”
“這不是全部。”蘇云煙沒有被他的反應影響,“普羅米修斯交叉比對了書記官給的叛逃者名單和‘涅槃’計劃的元數據。”
江宸予終于正視她。
“普羅米修斯,調出關聯分析。”
指令確認。
墻壁上的一塊空白區域亮起,變成了臨時的顯示屏。復雜的數據流和節點圖瞬間布滿了整個墻面。
項目:‘涅槃’。啟動資金來源:三家離岸基金。
交叉比對中……
三家基金中的兩家,其控股公司在四十年前由江氏集團的兩位元老創立。
元老姓名:江望、江霖。
職位:時任江氏集團戰略顧問。
比對叛逃者名單……
名單中的‘渡鴉’,真名張渡,曾于三十五年前擔任江望的私人助理。
名單中的‘鐵匠’,真名李戈,其創立的安保公司,第一筆大額合同來自江氏集團,擔保人是江霖。
數據一條一條地列出,冰冷,客觀,沒有任何感情色彩。每一條都像一顆釘子,釘進江宸予構建的世界里。
“巧合。”江宸予開口,他的聲音很平穩,“江氏集團的業務遍布全球,和無數人有聯系。憑這些陳舊的財務記錄,說明不了任何問題。”
“那么,加上這個呢?”蘇云煙說,“普羅米修斯,調出‘涅槃’計劃的實驗地點記錄。”
記錄調取中……
第一階段實驗,共計三個備選地點。
地點一:北非無人區,廢棄軍事基地。
地點二:南太平洋,人工島嶼‘利維坦’。
地點三:東亞,‘靜心療養院’。
看到最后一個名字,江宸予的身體出現了一個極其細微的僵硬。
老馮也察覺到了。“靜心療養院?我好像聽過。是江家名下的私人醫療機構。不對外開放的那個。”
“是的。”蘇云煙看著江宸予,“一個不對外開放的療養院。你小時候,每年夏天都會去那里住一個月。對嗎?”
江宸予沒有說話。
他想起了那個地方。大片的草坪,白色的建筑,還有永遠聞起來像消毒水和青草混合味道的空氣。他記得一個和藹的醫生,姓張。每年都會給他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他記得一個沉默的園丁,姓李,總是能修好他弄壞的任何玩具。
渡鴉,張渡。
鐵匠,李戈。
那些模糊的記憶碎片,此刻被強行拼接在一起,露出了猙獰的本來面目。
“他們不是醫生和園丁。”江宸予說。這不是一個問句。
“他們是深網元老會的成員。”蘇云煙回答,“他們是你的觀察員。你的整個童年,可能都是一場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