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空島的空氣沒有雜質。
穿梭艇降落在停機坪上,艙門開啟,一股經過精密過濾的、帶著合成植物清香的氣流涌入。江宸予走出艙門,腳下的地面是純白色的高強度合金,一塵不染。這里的一切都精確、潔凈,并且冰冷。
一個人影等在停機坪的盡頭。不是他的父親,也不是叔父江聞天。
“你還敢回來。”江仲麟說。
他是江宸予的堂兄,穿著江氏安保部隊的黑色制服,胸前的家族徽記閃著銀光。他的姿態充滿了審視與敵意。
“我帶了禮物回來。”江宸予說,他沒有理會對方的態度。
“禮物?”江仲麟走近幾步,“一份遲到的悔過書?還是你在外面一敗涂地的爛攤子?”
江宸予沒有回應他的挑釁。他抬起手腕,激活了終端,將一份加密文件發送過去。“書記官給的名單。深網在江氏集團內部的叛徒。”
江仲麟的表情變了。他迅速打開自己的終端,接收文件。解密的瞬間,他的呼吸停頓了一下。
“你從哪里弄到的?”
“這不重要。”江宸予說,“重要的是,我把它帶回來了。直接交給了家族,而不是理事會。”
“算你聰明。”江仲麟合上終端,“但別以為這樣就能抹掉你之前做的所有事。這份功勞,我會替你向叔父匯報。”
“替我?”江宸予重復了一遍。
“當然。”江仲麟的語氣充滿了理所當然,“你現在身份不明,一個逃犯,有什么資格直接面見家主?東西我收下,你,就在這里等著。”
他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站住。”江宸予的聲音不大,但足夠清晰。
江仲麟停下腳步,轉過身。
“這份名單,是我帶回來的敲門磚,不是你的晉升階梯。”江宸予向前走,直到兩人只差一步的距離,“我要見江聞天。現在。”
“你在命令我?”
“我是在通知你。”江宸予說,“你可以試試自己去匯報。但書記官只認我。如果他發現這份情報被你截胡,你猜他會怎么想?你猜他會不會送一份新的名單給理事會的其他人?”
江仲麟的臉色變得難看。他很清楚,書記官那種人,最厭惡的就是破壞規則的自作聰明者。
兩人對峙了十幾秒。停機坪的風吹過,帶起一陣細微的聲響。
最后,江仲麟讓步了。“跟我來。”
通往主宅的磁力步道上,兩人沉默地前進。周圍是完美的園林景觀,每一棵樹,每一片草坪,都像是用數據打印出來的。
蘇云煙:他把你帶去的是主宅的西翼會客廳,不是家族議事廳。
江宸予的耳蝸里傳來蘇云煙的聲音,經過加密,細若游絲。
蘇云煙:根據熱感應和通訊信號分析,江聞天就在里面。但只有他一個人。這不是正式的家族召見。
“我知道。”江宸予在心里回應。這是一場試探。
會客廳的門無聲滑開。江聞天正坐在一張黑色的長桌后,擦拭著一套古老的茶具。他看上去四十多歲,面容與江宸予的父親有幾分相似,但氣質更加陰沉。
他沒有抬頭。
“東西我看了。”江聞天說。他的動作沒有停頓,仿佛那份足以在集團內部掀起腥風血雨的名單,只是一份無關緊要的文件。
“叔父。”江宸予開口。
“你還認我這個叔父。”江聞天終于抬起頭,他看著江宸予,“你逃走的時候,可曾想過家族?”
“我回來,就是為了家族。”
“為了家族?”江聞天放下茶具,“帶著書記官的‘善意’回來?江宸予,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天真?”
“我只帶回了家族需要的東西。”
“一份名單。”江聞天說,“它確實很有用。可以清除很多雜音。但代價呢?”
“沒有代價。”
“書記官從不做沒有代價的交易。”江聞天站起身,走到江宸予面前,“他說什么了?讓你回來做什么?取代你的父親?還是取代我?”
他的話語里沒有憤怒,只有純粹的分析和評估,這比任何質問都更讓人心寒。
“他什么都沒說。”江宸予回答,“他只是想看到一個分裂的江家。”
“所以你選擇回來,向我證明你的忠誠?”江聞天問。
“我選擇回來,尋找真相。”
江聞天沉默了。他重新審視著眼前的這個侄子,似乎想從他臉上找到破綻。
“好。”許久之后,江聞天說,“真相,家族會給你。但在此之前,你需要證明自己依然是江家的人。”
他轉身走回長桌。“從現在起,你住回自己原來的房間。沒有我的允許,不準離開西翼。宗族會議召開時,我會給你一個位置。”
這是囚禁。以保護為名的囚禁。
“是。”江宸予沒有反駁。
他被兩名護衛“護送”回了西翼頂層的房間。這里的一切都和他離開時一模一樣,干凈,整潔,沒有人氣。
門在身后關閉,鎖芯轉動的聲音清晰可聞。
蘇云煙:他把你軟禁了。意料之中。
“他比我父親更謹慎,也更狠。”江宸予走到窗邊,俯瞰著這座建立在云端的城市。
蘇云煙:掃描了房間,沒有新增的監控設備。但門外有兩個人。走廊盡頭的防御系統已經提升到戰備級別。
“他防的不是我,是你,是書記官。”江宸予說,“他認定我們之間有聯系。”
蘇云煙:他猜對了。現在怎么辦?等宗族會議?那還有三天。
“不等。”江宸予轉身,走向墻邊的一副裝飾畫。他伸手在畫框的特定位置敲擊了三下。畫無聲地向一側滑開,露出后面黑色的金屬墻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