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歧與沈沅珠在茜香院待了整整三日。
這三日里,謝歧一直跟在沈沅珠身邊,不曾離開半步。
大多時候,謝歧就只是靜靜坐在她身邊。
若是沈沅珠在外乘涼,他便在一旁遞茶端水。若她在院中修剪花枝,謝歧就幫著挑選瓷瓶,亦或是幫她插花。
即便沐浴,他也會跟隨,有時坐在浴桶旁幫她編發,有時則與她一起在小池里嬉戲。
總之,他想要時刻見到沈沅珠。
沈沅珠倒也縱著,只因她知曉謝歧如今實在無處可去。
若是她,她也不想出茜香院,更不知該如何面對謝家人。
兩個人在茜香院躲清凈時,謝三娘去了。
她本就是強弩之末,早年經商一直郁氣難紓,年紀輕輕就落下病根。
且又在高齡時候有了謝敬元,再與謝山暗中置氣多年,適逢最近的一連串打擊……
便是燕大夫醫術再高超,這命也續不上了。
得到謝三娘死訊那日,沈沅珠卻是覺得,對方大約是心愿已了,那一直執著著的一口氣,也就散了。
雖沒能看到謝家成為皇商,但謝敬元娶妻,臨死前又在謝山心里種下一根刺,于謝三娘來說,這或許已足夠讓她安息了。
謝家人只通知了她與謝歧謝三娘過世的消息,卻是沒有送來喪服。
大概是謝家人也不知該給他們準備什么規制。
沈沅珠看著坐在院中的謝歧,出聲問道:“她過世了,你可要去上炷香?”
謝歧沉默許久,就在沈沅珠以為他會一直沉默下去時,謝歧才點頭:“我與你一起。”
因著沒有喪服,二人便選了尋常素服,行客之禮。
按著規矩,謝三娘正在家中停靈,如今的棺材擺放在裕金堂中。
謝家滿院前些日子掛著的一片紅,如今都被滿目的白代替。
他二人走進靈堂,謝家眾人的哭聲都停滯一瞬。
花南枝沒有抬頭,仍跪在地上往黃銅盆子里丟著黃紙。
謝承志與謝敬元都不在,一個打破頭都要去織染園收拾走水后的爛攤子,一個則外出給蘇州府商會眾人報喪。
謝泊玉知曉謝承志的心思,此時卻也無心多理。
而謝山,自然不在,也無人去問他在何處,在做什么。
謝序川作為長房嫡孫,必是要在靈堂守靈的,此時見二人進門,神色一變,卻在這等時候,無法說些什么。
“你來了。”
說完這句,謝泊玉也沉默了。
這些年,他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謝歧。名義上,對方是他的兒子,可實際卻是他的弟弟。
當年母親將謝歧丟在九彩居時,他與花南枝剛成婚不久。
謝家偏院有個沒名沒分、不主不仆的孩子,令花南枝猜想許久。
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花南枝都以為謝歧是他與家中丫鬟亂出來的庶生子。
所以在她有孕后,母親直接對外宣稱懷的是雙胎時,二人就曾大吵一架。
謝歧的身份太過難堪。
難堪到謝泊玉都無法啟齒。
若謝歧是父親與隨便什么人的奸生子,他怕是都沒那么難以企口。
偏生謝歧生母的來歷,讓他無法說,也說不明白。
所以這事,便一直壓在謝泊玉的心底。
花南枝也誤會了謝三娘與他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