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尖翻轉的白玉杯停下,謝歧眉尾微挑,沒有說話。
他自然知道元煦和他背后的主子,不會滿足于一個集霞莊,但謝歧……
對謝家的一切只感到惡心。
他根本不想沾謝家半點東西。
他需要的是哪怕不依靠謝家,自已也可有一日站到與謝家并肩的位置,如此,他才會感受到快慰。
但如今上了元煦這條船,他自然不會將真實想法說給對方聽。
現在,還沒到與元煦決裂的時候。
停止的白玉杯從指尖滑到掌心,謝歧身子往后一仰,極致恣意。
他就這般無羈疏狂,瞧得云崢直嘟囔。
好一會兒,謝歧輕哼一聲:“不行,謝家不能贏。”
偷了沅珠的染譜,還想在樣布比試中勝出,實在令他膈應得很。
哪怕,他急需這筆單賺下的那點銀子。
謝歧羞臊地摸了摸下巴,無奈嘆息。
謝家不能贏,他就沒了借口找元煦要一些虛報的織錦,沒了織錦,他也就沒了給沅珠買純金瓔珞項圈的銀子……
謝歧面上露出一絲掙扎,想了片刻終是搖頭。
“為何謝家不能贏?你總得有個理由。”
“因為……”
他語氣柔軟下來:“因為我夫人的染譜被偷后,我說幫她再偷回來。
“可我夫人說罷了。”
云崢咦一聲:“為何罷了?”
謝歧抿唇,眉眼溫柔:“謝家給了她耕織圖以作交換,我知道那東西對她來說根本無用,可她還是應了下來。”
“為何應下?既是無用的東西,何必吃了這眼前虧?
云崢疑惑:“《沈家染譜》放于織染之家,說價值連城也不為過,雖然謝沈兩家有婚約在前,當初亦有約定,但謝家做事難看,怎得不趁機敲詐一筆?”
他眼中閃爍光芒:“謝家織坊在蘇州府是一頂一的大鋪,亦算是龍頭之家,這種丑事傳出,會對謝家商譽造成不小的傷害。
“就算嫂夫人天真純善,想不到這層,你也總該幫她籌謀一番。”
云崢搖頭:“起碼敲詐個千百兩銀子……”
謝歧抬起頭,看著云崢面露譏諷:“你懂什么?她是為了我,才吞下這苦水的。”
云崢就聽謝歧的語,溫柔的能化出水來:“她說我被謝家虧待,不被謝家承認,也從未見過《謝氏耕織圖》,所以哪怕用她的染譜來換,她也愿意。”
他坐起身,眉眼間帶著化不開的柔情:“她說那染譜本來也是留給我的,如今被偷了,但能換回耕織圖,或許我心中會好過許多。”
唇邊的笑都要抑制不住,云崢瞧著白眼翻到了天上去。
可心中卻是艷羨,也真心為他高興。
他還記得自已初見謝歧時,對方那……半死不活的死人樣。
如今看著,的確鮮活許多。
“所以?”
謝歧道:“所以我不能讓謝家,用我夫人的染譜贏下郡王府的樣布比拼,并以此為登天梯,如愿成為皇商。”
當初花南枝用謝敬元的身份騙婚沅珠,欺她無依無靠,擺明是覺得將人騙到謝家,日后就可以任意拿捏。
他在謝三娘和花南枝眼中,謝歧自認怕是連蛆蟲都不如。
可她們……
云崢就聽咔嚓一聲,又薄又韌的白玉杯被捏碎,汩汩鮮血從謝歧掌心處流出,一直流到手腕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