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雕心頭思辨。
如果真的有人族至強者過來——譬如之前來的那個矮子——在我露面時即可動手。
它活過百年,自是有些見識。
南方,人族有床弩與飛石;北方,巨靈有陣法和狼兵。
但這整座山谷間地表巖面完整,先天靈氣平順,沒有大規模伏兵的可能。
觀察,思索,判斷。
人無法想象自己理解之外的事物,異獸亦如此。
謹慎著實暫時壓住了獸性,但隨著時間流逝,后者翻倍地反撲。
蠱雕終于按捺不住骨子里的傲慢和欲望,自崖上奔馳躍下。
浮空,飛騰,廝磨大氣,任月光滌凈渾身上下每一根毛發,想象滿蘊生機的血肉在喙中斷裂喉間融化……
那會是怎樣的滋味?
蠱雕不由瞇起了眼睛……
幽谷對側,掩身于沙土之下、呼吸心跳慢如山石的洪范最終還是沒開出蓄勢已久的那一槍。
不是心軟,而是不需要。
強棉藥本是極不穩定的化合物,受蠱雕這種龐然大物高空飛降沖擊,二話不說徑直引爆。
時間朦朧于此刻。
在洪范神經反射快至五毫秒的感官世界中,耀眼金芒一瞬閃爍,點燃滿山覆雪,隨后雪泥浪潮掀起膨脹如球。
沖擊波自蘑菇狀的煙塵中環切擴張,一路動搖枯枝、簌簌山巖。
爆炸后一秒,破碎的石子骨渣濺到洪范身前;
二點五秒,轟鳴馳過耳畔;
再三個呼吸,左右兩山純白在陡峭處開裂,傷口中現出巖石黑魆的本色。
雪崩持續不休。
山谷間轟鳴折返充斥,仿若大地呻吟。
洪范按照計劃保持靜默觀察——他未曾對決過元磁巔峰戰力的異獸,不確定四千斤猛炸藥夠不夠一擊斃命——然而龍魂樹根系中積蓄的氤氳金輝讓他徹底松弛。
蠱雕死得很透。
多年下來,洪范對于命星的功用有了很多經驗性總結——譬如生機吸收的效率約摸是十分之一——推定蠱雕的生機總量在自己的五倍。
比想象中還要略強一點。
洪范略微出神,腦海中掠過許多名字。
劉銳、段天南、風慕白、蕭堂皇、蟄雷、寒云……
他親眼見證了這些強大個體的隕落,只因彼時自身弱小無法量化差距,如今卻已然能望其項背。
蘑菇云緩緩散去,洪范破開偽裝下山。
濃重的硝煙味道彌漫谷地,巨大爆炸坑中高溫未散。
駝鹿的尸體完全消失。
蠱雕固然已死,殘尸仍有半層樓高,其中受損最嚴重的是下腹與前胸——臟器與前肢全毀,頭胸骨骼碎了一半,下顎失蹤,獨角折斷。
按照結構復原,它生前的軀干長度約九米,站立肩高四米,體重過五十噸。
參考元磁武者遺骸在黑市的售價,這具不完整尸體賣個大幾萬貫應是輕輕松松,足夠補貼赤沙軍數年。
重利當頭,洪范不得不化身垃圾佬在山谷間盡力搜檢,最終扒拉回數百斤炸飛的骨肉,以及拼起來差不多兩床被子大小的皮毛。
“只可惜渾身血液全流干凍進了土里,不行,得讓人把這些土塊挖回去,不然白便宜了本地野獸……”
洪范一邊自語,一邊將重余三十噸的尸首扛在肩上拖行——等閑土石的硬度與蠱雕身軀差距太遠,不用擔心磨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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