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院,洪范囑咐下人莫要打擾,而后以火勁化開冰雪沐浴凈身,蒸去所有酒意,換上毫無雜味的黑色素布勁裝。
推開屋門,祝酒、劃拳、放歌之聲被雪幕壓在遠處,入耳虛浮飄渺;圓月輕柔純凈的銀輝遍灑,來時的腳印已為大雪取而未告。
洪范關上房門,悄無聲息地出城西行。
三百里距離,沙翼翱翔不過一刻鐘。
絕喉山中夜空清朗,并未下雪,而一應炸藥與引獸香早被沙世界封在干燥純凈的巖穴之中。
洪范取出所需,在蠱雕巢穴外七里的一處山谷間布設陷阱——這是一個三面包圍、一面開放的凹坑,既能被預定的射擊孔直線命中,又可以最大限度聚能爆炸威力。
安好猛炸藥,塑形薄巖板掩飾。
他震斃一頭壯年駝鹿,剖開肚腹后塞入引獸香;在新鮮血液的催化下,很快有濃重腥味四面散出……
隔著三座山頭,蠱雕趴伏在山巔的洞穴中假寐。
作為天生強大的異種,它其實不需要多少睡眠,只是迷戀這種無思無覺、無所事事的狀態。
正當此時,一聲激昂長嘯遙遙傳入洞內。
蠱雕尖耳轉動,猛地抬首。
絕喉山偶爾會有“雷打雪”,但每個冬季平均不足一次;依托于超凡聽覺,它能從振動的動態中確定這吼聲來自活物。
聽起來是個很強大的個體。
蠱雕抖擻身子,瞇起黃底黑瞳踱步而出,立足于千仞崖頂,俯瞰自己的國度。
冰風流過異獸頭頸處的翎羽,又在明黃皮毛上吹出波浪。
先前的嘯聲早已越過不知幾座山頭。
但它自鼻端獲取了更多訊息——很稀薄的血肉腥味,蘊含著雄厚生機,純凈非常。
三百里絕喉山此前從未有過這般充滿誘惑力的獵物。
蠱雕抬頭張嘴以作更充分的呼吸,上下鳥喙間粘連著新分泌的粘稠唾液。
根植于本能中的欲望很快無法抑制。
它尋定方向飛躍而下,一次速降五百米垂直落差,四蹄踏中的巖石軟弱如泥,發出奔雷似的爆裂轟鳴。
三座山頭轉瞬即過。
夜未央。
圓月滑行在世界的屋脊。
借著漫山積雪映射的冷色輝光,蠱雕看到了氣味的來源。
一頭橫死在雪中的強壯駝鹿。
那血分明已結冰,空氣中的味道卻越發誘惑。
蠱雕在漫長的生命中不知多少次欣賞過雪原上恐狼捕鹿擺出的口袋陣,立即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
它認得絕喉山中所有種類的異獸,其中絕沒有駝鹿行屬,而死在谷中的如果只是普通野獸,腥味中的生機不可能這般濃郁。
這必是陷阱,問題是敵人在哪?
蠱雕高踞山腰,目光細密如梳,掃視整片谷地——今夜無雪,視野極好,萬物在月光下爽朗澄澈。
駝鹿尸體發出的腥味越發濃郁。
喙中淌下涎水,喉嚨里微微發癢……
蠱雕有一種感覺,若是吞食了這氣味的源頭,它停滯許久的力量將再有增益。
觀察許久看不出端倪,它壓住心頭焦躁,沿著谷上山麓徘徊游移,小心穿過幾片林地。
絕喉山的王者不會恐懼,只是謹慎。
小心排查了一刻鐘,蠱雕位置漸漸下過山腰,距離谷底不足二百米落差,而后陡然發出尖銳詭異的吼聲。
方圓數里地內凡獸無不聞聲趴伏瑟瑟發抖,膽小者甚至驚懼而亡。
這里沒有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