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燒百年的大樹得有多高?想必只是傳說。”
勝遇軍軍侯宋玄戈騎著戰馬隨行在側,努力在眼前勾勒,還是難以想象規模。
“這項記載并無直接證據,但蒼墟山體中確實埋藏有大量炭礦,據說正是神木的主干與根系。”
馬車內的甄硯初接口道。
“所以青帝真宗的青帝是指這棵樹?”
宋玄戈再問。
他雖有些修為在身,但心思主要在戰陣指揮,對武道門派不甚了解。
“那倒不是。”
洪范向他解釋。
“青帝本是前朝一位天人,所創木行劍經直通天人二界,而青帝真宗是他唯一弟子在其身故后所創,綿延已近三百載。”
“《青帝劍典》上抵天人?”
隔了幾步的沈鴻插話。
“二少上次提起不是說止于元磁四關?”
“是的,這事頗有意思。”
洪范點頭,嘴角掛著絲哂笑。
“據說真宗創派祖師為保武道法門傳承不漏,定下元磁以上法門由門主口口相授不留文字的鐵律,結果青帝真宗自創派至今從無一人修行至元磁巔峰,更遑論天人。”
這話說得意味深長。
常年領軍的宋玄戈與長于庶務的甄硯初聞各有所思,倒是這幾年多任洪范常隨的沈鴻不解其意。
“二少,這里頭有什么門道嗎?”
后者撓著光頭問道。
“這么說吧,開派前數十年沒有遇到天賦超群的弟子或有可能,但時間拉長到三百年顯然是傳承出了問題。”
洪范睨他一眼,耐心解釋。
“我幼時曾經與同年們做過一個看起來很簡單的傳話游戲——幾個語意不算復雜的長句傳個七八輪就大有走樣。所以你便設想,青帝本人摸索出的法門在一代代對天人境界從無體驗的后人口中傳承,時間一長怎么可能沒有誤解和錯漏?”
“天下門派為保武道傳承無所不用其極,但每每細數法門亡佚之例,罪魁禍首往往正是這些手段。”
他說著嘆息一聲,似嘲諷似惋惜。
閑聊之中,馬蹄不知不覺吃盡了前路,城門已高聳在官道盡頭的陰影中。
百多人的隊伍戰馬精良全副武裝,立刻讓守門士卒十二分警醒;好在洪范一行各類文牒齊備,并無波折。
入城后,沈鴻一馬當先引路。
自七月初接到任務開始,洪范就早早派他過來打了前站——過百人的隊伍官驛肯定安頓不下,而且在別人眼皮子底下辦事也不方便,所以沈鴻最終盤下一座大型商棧。
蒼墟城歷史雖久遠,規模還比端麗城小些,道路上突然擠入過百人馬難免擁擠;而待眾人行近城中心卻發覺人流漸漸稀疏,最后只見一座挑高三丈的巨大喪棚橫亙在前占了大半街市。
馬隊在哭靈人刺人耳膜的嚎啕聲中停下。
洪范掀開車帳,見白棚橫掛著一幅挽聯。
青鋒猶掛蒼墟月;白城空垂浩蕩風。
橫批是劍魄長懸。
這一聯顯然寫的正是青帝真宗剛剛去世的老門主“青天懸劍”楊翠微,不過棚里只立著一個靈位,其棺木并不停在此處。
喪棚門口突然過來一隊銳氣逼人、明刀仗劍的騎士,氣氛陡然詭異,以至于哭聲斷了片刻。
不過哭靈人到底是專業人辦專業事,以為來了大人物參拜,一時間哭聲翻倍上漲。
宋玄戈見幾位察覺不對的真宗弟子投來怒目,舉手令所有人下馬,快步湊到車邊詢問:“大人?”
“喪棚一是為顯死后哀榮,二是供普羅大眾參拜祭奠;我此來身份不同,要敬香也不該在此處。”
洪范瞥了眼面色漲紅的沈鴻,面無表情回道。
“我們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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