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羲別院,暮色深沉。
這幾日,孟羲將自己緊閉在別院中,終日與酒壺為伴。
他疏懶地倚在榻上,衣襟散亂,玉冠斜墜,幾縷墨發垂落額前。
腳下滾著三兩個空了的酒壇,整個人籠罩在一種頹唐而陰郁的氣息里。
醉眼朦朧間,外祖母那日痛心疾首的阻攔、周遭不堪的議論、還有云裳閣那扇緊閉的大門……種種畫面反復撕扯著他的心。
他恨自己的無力,更恨那幕后操縱流的黑手。
與此同時,他暗中派了長鴻去嚴查當日之事。
他斷定,消息傳得如此之巧,定有可疑之人在現場煽風點火。
此刻,長鴻終于押著一個面色猥瑣、抖如篩糠的男子進了院子。
孟羲醉意醺醺地抬起眼,目光落在那人身上時,迷蒙之色瞬間褪盡,變得冰冷銳利,如淬寒冰。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手中的青玉酒壺“砰”地一聲狠狠砸在男子腳邊,碎片四濺,殘酒淋漓!
“說!”
孟羲的聲音因酒意而沙啞,往日的疏懶不復存在,帶著迫人的戾氣,“是誰指使你的?”
那男子吃痛,嚇得魂飛魄散,磕磕巴巴地交代:“是……是一位戴著帷帽的娘子……小的、小的沒看清臉……只、只是,小的留了個心眼,偷偷跟著她的馬車,瞧見她……她進了戚府的后門!”
他本想著日后借此再敲一筆,沒想到先丟了半條命。
“戚府……姜氏?李念兒?”
孟羲咀嚼著這兩個名字,鳳眸中瞬間翻涌起蝕骨的痛恨與暴怒,原本因醉酒而微紅的臉頰,此刻血色盡褪,一片煞白。
他猛地抬腳,狠狠踹在男子心口,將其直接踹翻在地,嘔出一口血來。
“長鴻!”
他厲聲喝道,酒意似乎瞬間醒了大半,眼中只剩一片駭人的清明與厲色,“帶上這個廢物,隨我去戚府!”
長鴻面露難色,謹慎地低聲提醒:“公子,此刻已近亥時,夜訪戚府,恐于禮不合……”
孟羲猛地轉頭瞪向他,目光如利刃般刮過,聲音冰寒刺骨:“現在就去!你聽不懂嗎?”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失態震怒。
長鴻心頭一凜,不敢再:“是!”
片刻后,孟羲已換了一身常服,雖仍是一副疏懶之態,但若細看,便能發現他那雙總是半瞇著的鳳眸里,此刻卻沉淀著一種令人心悸的冷冽與陰鷙。
戚府,內堂。
李念兒再次從國舅府拼死逃回,此刻正跪在冰冷的地磚上,渾身抖如篩糠。
原本嬌艷的臉龐已消瘦脫形,面色蠟黃,眼下烏青深重,新舊淚痕交錯,嘴角還帶著一絲干涸的血跡。
“姨母!求求您!救救我吧!別再送我回去了……我會死的!國舅爺他……他不是人!是禽獸!”
她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帶著絕望的顫抖,“他用鞭子抽我,用蠟燭燙我,不許我吃飯睡覺……我實在熬不住了……”
說著,她猛地擼起衣袖,露出的手臂上皮開肉綻,鞭痕疊著掐痕,還有幾處明顯的燙傷和深可見齒印的咬痕,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猙獰可怖。
她情緒失控,又慌亂的想扯開衣領,露出更多傷痕,被姜氏厲聲喝止:“夠了!”
姜氏看著外甥女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慘狀,心中亦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