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窈這才敢仔細打量眼前的男人。
    只見他的須發早已染盡霜華,銀絲般的頭發用墨玉簪束起,卻不顯老態,一雙眼睛銳利如鷹,看人時仿佛能洞穿人心。
    雖年過半百,他的身姿卻依舊挺拔如松,寬肩窄腰,與滿頭華發形成鮮明反差,反倒更顯風骨卓然。
    這位大行官見顧窈半晌沒應聲,以為是自己太兇將這小妮子嚇住了,當下便放軟了聲調,“小娃娃,莫怕,告訴伯伯,你叫什么名字?”
    顧窈這才從紛亂的思緒中回過,依著大梁禮儀,雙手交疊于腰側,腰肢微彎朝他躬身行禮,“見過大行官,吾乃大梁使臣顧窈。”
    “顧窈……”
    大行官默念著這個名字,沉默了片刻,又忍不住再次追問,“你是梁國人?”
    見顧窈點頭,他又急忙問道:“那你父母呢?你父母都是梁國人嗎?”
    顧窈垂眸望著地面,聲音平靜,無半分隱瞞,“回大行官,我生母早亡,父親亦于前幾年病逝了,確實都是梁國人。”
    “都……都去世了……”
    大行官踉蹌著后退半步,扶住身旁的楠木桌案才穩住身形。
    顧窈見他神色恍惚,又輕聲追問了一遍:“您問這些做什么?”
    大行官這才回過神,他連忙移開目光,擺了擺手,語氣有些生硬:“沒什么,不過是隨口問問。”
    話音剛落,他便瞥見了還癱在地上瑟瑟發抖的周刺史,方才被壓下的不耐瞬間翻涌上來。
    他眉頭一皺,對著門外的侍衛厲聲道:“把這東西拖出去!扔回他的刺史府,若再敢踏入老夫的珍寶閣半步,直接亂棍打死!”
    侍衛們轟然應諾,上前架起還在發暈的周刺史,像拖死狗一般往外拖。
    大行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翻江倒海,再次看向顧窈時,語氣已恢復了幾分沉穩,“顧使臣,方才之事多有冒犯。你既是大梁使臣,老夫自然該好好招待,先在此閣中歇息片刻,老夫去派人通報王上。”
    顧窈望著大行官轉身離去的背影,這態度轉變之快,讓她著實摸不到頭腦。
    廊下候著的下人更是驚得面面相覷,眼神里滿是難以置信。
    他們跟隨大行官多年,從未見大人對哪個外人如此上心,還特意吩咐“衣食住行皆用最好”。
    不過半日,閣樓便被布置得煥然一新。
    錦緞鋪就的床榻,剔透的琉璃盞,連窗臺上都擺上了新鮮的花草,處處透著精致。
    大行官派來的四個侍衛守在閣樓門外,看似保護,實則軟禁。
    顧窈試過走出閣樓,可每當她靠近府門,侍衛便會上前躬身阻攔。
    她倚在閣樓的朱漆欄桿上,望著墻外的天空,眉頭微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