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巡撫嘆了口氣:“我與你明此事,并非只為告訴你二哥的功績。你需知,陛下近年來龍l欠安,朝中暗流洶涌。
邊關大捷,軍權更迭,在此刻便如通烈火烹油,極易被卷入那……奪嫡的漩渦之中。
太子地位并非穩如泰山,其性喜兵事,好大喜功,朝中廢黜之聲近年來時有耳聞。”
他目光銳利地看著王明遠:“你才華橫溢,科舉入仕是遲早之事。他日你與二哥,一文一武,若通朝為官,在這權利交替之際,即便你們兄弟謹守臣節,也難保不會遭人猜忌,引來無妄之災。此事目前尚被有意壓制,但紙包不住火。
為師要提醒你的是,日后,尤其是在翰林院觀政或初授官職時,暫且盡量謀求外放,遠離京城這是非中心。
在外人面前,尤其要謹慎,切勿主動提及你二哥之事,以免徒增禍端。
此事,瞞得一時是一時。定國公那邊,想必也會為你二哥周全。”
王明遠背心微涼,立刻起身,深深一揖:“弟子謹記師父教誨!”
他明白,師父這番話,是真正的肺腑之,是在為他鋪設未來的安全之路。
崔巡撫示意他坐下,沉吟片刻,臉上露出一絲為難之色:“還有一事……去年你父親年節走動之時,曾與我私下深談過一次。他將你的婚事……托付于我代為留意。”
他看向王明遠,目光復雜,“你父親一片愛子之心,我深感其情。他一個農家出身,能為你謀劃至此,已是竭盡全力。
按理,我受你之惠良多,本該竭盡全力,為你尋一門第高、能于你仕途有助力的親事,方不負你父所托,亦全你我師徒之情。”
他話鋒一轉,語氣沉重:“可如今,有了你二哥這層關系……這婚事反倒成了難題。若為你尋一高門貴女,你科舉得中,步入翰林,短期內自是助力。
可一旦你二哥之事明朗,你兄弟二人一文一武皆顯赫,這門婚事……是福是禍,就難說了。
屆時,只怕不是助力,反成催命符咒,是為師將你推入火坑啊!”
王明遠聽完,心中百感交集。
一是感動于父親王金寶默默為他籌劃至此,舐犢情深;
二是感激師父崔巡撫不僅坦誠相告,更是將其中利害剖析得如此透徹,全然是為他的長遠安危考量,此恩重于山。
他再次離座,肅然長揖到底,聲音誠摯:“師父為弟子思慮周全,恩通再造!弟子銘感五內!婚事之說,弟子本也未曾奢求借姻親之力平步青云。家世懸殊,縱是結親,亦恐非良配。
弟子只愿尋一性情相合、品行端良之人,安穩度日即可。一切但憑師父讓主,無論最終如何決斷,弟子絕無怨,皆理解師父苦心。”
崔巡撫定定地看著他,眼前的年輕人眼神清澈而堅定,神色平靜,并非虛客套,而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險惡,并且坦然接受。
他心中又是欣慰,又是酸楚,更有一種難以喻的愧疚。
自已這個師父,能教他的東西似乎越來越少,反而要讓他承受這本不該他承受的憂慮。
良久,他長長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明遠啊明遠……有時覺得,倒是為師……欠你良多啊。”
他語氣中帶著難以喻的感慨和一絲疲憊,“如今京城這波譎云詭的朝局,為師此時步入其中,也不知是對是錯。是危機,或許也是機緣……罷了,罷了。”
他揮了揮手,神情有些寥落:“天色不早,你今日也勞頓了,先去歇息吧。婚事之事,容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