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晨光熹微,陸明淵的生物鐘便準時將他喚醒。
他剛剛睜開眼,便看到若雪已經悄無聲息地起了床,正端著一盆溫熱的水,靜靜地站在床邊。
她身上穿著一件淡青色的侍女服,頭發已經梳理得整整齊齊,臉上不見絲毫睡意,仿佛已經等候了許久。
“爵爺醒了。”
她的聲音很輕,帶著清晨特有的柔和。
陸明淵有些不適應這種被人貼身伺候的感覺,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默默地起身。
洗漱,更衣。
若雪的動作嫻熟而輕柔,每一個步驟都恰到好處。
陸明淵心中明白,這便是林瀚文將她放在自己身邊的用意之一。
讓他習慣這種被人服侍的生活,習慣自己身份的轉變。
從一個鄉野少年,到一個未來可能要攪動風云的朝堂新貴,這些都是必經的過程。
用過早飯,他與往常一樣,前往貢院求學。
巡撫府的馬車直接將他送到貢院門口,引來了不少學子的側目。
如今的陸明淵,在整個江寧府的士林中,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存在。
他走進學堂,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最角落里的嚴和同。
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此刻卻像是霜打的茄子,低著頭,不敢與任何人對視。
當陸明淵的目光掃過時,他的身體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將頭埋得更低了。
陸明淵面無表情地收回目光,徑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他知道,林瀚文為了不將事情擴大化,已經將此事壓了下去。
怡紅樓的那場風波,在外人看來,不過是兩個少年學子之間的一點口角沖突,無傷大雅。
學堂里的氣氛有些微妙,眾人竊竊私語,目光不時地在陸明淵和嚴和同之間游移。
猜測著兩人究竟為何鬧到了這般地步。
對于這些,陸明淵一概不理。
他拿出書卷,沉浸在圣人的微大義之中。
對他而,這些無聊的揣測,遠不如一道經義題來得有趣。
一日的求學時光,在靜心苦讀中悄然流逝。
傍晚時分,陸明淵返回林府。
剛踏入自己的院落,便看到若雪正坐在廊下的繡墩上,借著夕陽的余暉,做著針線活。
見他回來,若雪連忙起身,將手中的東西藏到了身后,臉上帶著一絲羞赧。
“爵爺回來了。”
“在做什么?”
陸明淵隨口問道。
若雪猶豫了一下,還是將藏在身后的東西拿了出來。
那是一雙剛剛納好的千層底布鞋,針腳細密,做工考究,顯然是用了心的。
“奴婢見爵爺腳上的鞋有些舊了,便自作主張,為您做了雙新的。”
她頓了頓,似乎怕陸明淵誤會,又連忙補充道。
“做鞋的布料和麻線,是林大人賞下的月錢,讓府上的侍衛大哥去外面買的,和……和林家沒有任何關系。”
她口中的林家,自然指的是林萬三。
看著她這副小心翼翼、生怕惹自己不快的模樣,陸明淵心中不禁有些好笑,也有些感慨。
這個女孩,就像一根時刻緊繃著的琴弦,敏感而脆弱。
他搖了搖頭,語氣平和地說道。
“以后不用刻意提這些。林萬三敢賭上一切示好,我陸明淵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既然老師讓你待在我身邊,你安心待著便是。”
若雪她眼眶微微一熱,用力地點了點頭,蹲下身子,為陸明淵換上了新鞋。
鞋子大小正合腳,軟硬適中,穿著極為舒服。
陸明淵走了兩步,適應了一下,并未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
換好了鞋子,若雪又想起一事,稟報道。
“爵爺,院子里打掃的下人有些不夠,林大人讓奴婢自己去前院挑人。”
“奴婢挑了兩個手腳勤快、看著也機敏的,只是不知合不合爵爺的心意,想等您見過了再說。”
她如今已經完全代入了管事丫鬟的角色,將院里的大小事務都打理得井井有條。
陸明淵正要開口,院門口卻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
“爵爺。”
兩人回頭望去,只見沈文龍正站在門口,躬身行禮。
“沈參議。”
陸明淵回了一禮。
“撫臺大人請您去書房一趟。”
“知道了。”
陸明淵對若雪點了點頭,示意她不必等自己,便跟著沈文龍快步向主院書房走去。
穿過重重回廊,再次來到那間熟悉的書房。
林瀚文并未坐在書案后,而是站在一幅巨大的輿圖前,手中拿著一本線裝的兵法書,看得出神。
聽到腳步聲,他才回過頭來,將書放在一旁,示意陸明淵坐下。
“今日在貢院,感受如何?”
林瀚文開口便問。
“回老師,一切如常。”
陸明淵將貢院內的情況,包括嚴和同的反應,都如實稟報了一遍。
林瀚文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贊許。
“不為外物所擾,很好。讀書人,當有這份定力。”
他話鋒一轉,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不過,光有定力還不夠。明淵,從明日起,除了貢院的學業,你每日還需抽出兩個時辰,跟著院里的教頭學些武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