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可都是日后開店的重要依據,安慶公主必定反復斟酌、細細推敲。
胡大老爺給她的不止是一門生意,更是一份體面的事業,既能打發時日,又能揚名立萬。
況且,這生意專為權貴婦人而設,不必擔心閑碎語,正合安慶心意。
胡大老爺早已安排妥當——他出主意、出本錢,經營和收益則全歸安慶與月兒兩個丫頭。
姑嫂二人正好借此機會一同玩樂,連盈虧都無需在意,開心便好。
不過安慶公主畢竟是個要強的性子,公公都把路鋪到腳下了,若還辦砸了,未免太丟臉面。
因此,即便胡大老爺此行為辭行而來,她也只是簡單問了幾句,便興致勃勃拉著他探討美容館的細節。
這一聊,便是大半個時辰。
直到午膳上桌,安慶瞧見一旁揉著手腕、整理厚厚一沓記錄的女官,這才意猶未盡地收住話頭。
嗯,問得差不多了,往后若有不解,寫信便是。
有爹的名頭和她的公主身份,驛站與錦衣衛總不會拒絕遞一封家書。
胡家向來沒有“食不”的規矩,飯桌上談天說地才是常事。
剛端起碗,胡仁彬便瞅準時機,小心翼翼開口:
“爹,您這次外出,只掛個巡查御史的名頭,會不會不太方便?要不……跟陛下討個更合適的差事?”
“縣衙那幫小吏,一個個眼珠子都長在頭頂上,盡是些踩低拜高的貨色!”
胡大老爺斜睨著自家那不成器的兒子,冷哼一聲。
“你當老子這些年是白混的?”
“凡我要去的地界,必有門生故舊打點周全,吃住行用哪樣不是妥妥帖帖?”
“在那些人眼里,我胡某人掛著巡查御史的名頭還是丞相的頭銜,有半分差別?”
“借他們十個膽子,誰敢怠慢?”
“至于縣衙那幫胥吏……”
胡大老爺從鼻子里擠出一聲嗤笑。
“既是勢利眼,見著他們的頂頭上司在我面前戰戰兢兢的模樣,難道還看不懂風向?”
胡仁彬被噎得說不出話,只得埋頭扒飯。
失算了!
竟忘了自家老爺子如今雖作富家翁打扮,實則是大明最不能招惹的人物之一。縱是窮鄉僻壤的田舍郎,這幾年也早聽聞了胡大老爺的赫赫威名。
辭去相位后,老爺子的面子反倒比從前更金貴了。
在官場歷練過的胡仁彬看得明白:與胡府交好,益處遠不止升官發財這類不能宣之于口的好處。最要緊的是絕不會犯忌諱——這位閑云野鶴般的胡大老爺,哪有結黨營私的風險?反倒成了官員們拓展人脈的絕佳橋梁。
正因如此,即便胡大老爺從不主動經營,攀附者卻與日俱增。與皇家深度綁定的他早已超然物外,反倒讓結識他的官員們多了層護身符。不少人是沖著“風向標”來的——連胡大老爺這般老狐貍都在韜光養晦,不正說明陛下仍在整頓吏治?
這般情勢下,胡大老爺出行何須擔憂?只怕剛踏入地界,知府縣令們就要蜂擁而至。這等送上門的立功機會若抓不住,活該仕途無望!
所以胡仁彬那番話,在老爺子聽來純屬放屁。
他胡某人行走天下,憑的就是這張老臉,其他都是虛的。
酒足飯飽后,胡仁彬仍放心不下,再三詢問兒子近況,又絮絮叨叨叮囑半晌,這才踱出公主府大門。
該回去哄哄那群小祖宗了。
這一去便是半年光景,那些平日總愛與他”切磋”的鶯鶯燕燕,怕是要獨守空閨成怨婦了。雖說胡府規矩森嚴,倒不必擔心被戴綠帽,可終究不能將她們視作擺設。胡大老爺硬著頭皮跨進府門,果不其然,后院霎時炸開了鍋。
”老爺——”
”您是不是嫌棄妾身了?”
”帶奴家同行可好?”
”讓妾身伺候您起居吧”
鶯聲燕語此起彼伏,胡大老爺只覺腦仁嗡嗡作響。這些可人兒平日體貼入微,寧可委屈自己也不愿讓他為難,天長日久豈能無情?若真是這世道的原住民,瞪眼甩袖便能打發了事。偏他是個穿越客,見不得將人分三六九等那套,此刻愈發進退維谷。
更棘手的是,這群妮子句句戳在軟肋上。
”胡榮粗手笨腳的,哪知爺的喜好?”
”換洗衣物、晨起梳頭,總得有個知冷知熱的人呀。”
”只要爺一個眼神,妾身就”
胡大老爺聽得倒抽涼氣,暗驚這群小妖精竟將他脾性摸得這般透徹。最要命的是,她們說得確實在理。
如今的胡大老爺早已習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若出門遠游反倒要受罪吃苦,那豈不違背了初衷?
他本就是圖個逍遙快活才想出去的。
倘若一路上風餐露宿,倒不如待在府里安逸。
至少家中還有仆從伺候得舒舒服服。
唉……
這可如何是好?
不得不說,這些丫頭們實在太了解胡大老爺了。
見他眉頭微皺,眾人立刻會意。
胡大老爺果然動搖了——方才的撒嬌奏效了!
機不可失,丫頭們變本加厲地纏上來。
轉眼間,胡大老爺便墜入溫柔鄉中。
那些從胡府學來的狐媚手段,甚至許多不便示人的花樣,此刻都被這群小妖精使了出來。
胡大老爺又是煎熬又是享受!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經他后,這些丫頭竟有如此長進。
層出不窮的花招,任誰都招架不住。
至少胡大老爺是徹底敗下陣來。
迷迷糊糊間,他松口答應帶兩人同行。
待他暈頭轉向地披著凌亂衣衫走出后院,涼風一吹才猛然驚覺——
自己竟荒唐了整整半日。
更要命的是,居然真答應了!
這也太荒唐了!
不過事已至此,胡大老爺也懶得計較。
帶兩個俏丫鬟上路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