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持續了足足三息,仿佛連流動的空氣都凝固了,沉重地壓在每個人心頭,直到某個觀賽的外門弟子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驚駭,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發出一聲尖銳得刺破耳膜的“嘶——”,這聲音如同被驟然刺破的氣球,瞬間引爆了全場壓抑已久的情緒,驚呼、議論、難以置信的抽氣聲轟然炸開,如同沸騰的潮水席卷了整個擂臺四周。
原本抱著雙臂、臉上掛著譏誚冷笑的黃階弟子們,此刻臉上的表情徹底僵硬,下巴驚得幾乎要脫臼掉在地上,一雙雙眼睛瞪得滾圓,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凸出來,活脫脫一對對驚愕的銅鈴。他們的手指無意識地深深掐進了掌心皮肉,指甲蓋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卻渾然不覺疼痛;那些之前罵罵咧咧、肆無忌憚嘲諷“橙階廢物也敢上臺自取其辱”的雜役弟子們,此刻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鴨子,一個個張大了嘴巴,喉嚨里卻像被死死塞進了一團濕透的棉花,連最輕微的驚呼都卡在嗓子眼發不出來,只能呆若木雞地望著擂臺上那道單膝跪地、卻在掙扎著起身的身影,他們目光里曾經濃得化不開的輕蔑與鄙夷,此刻早已被巨大的震撼與油然而生的敬畏所取代;更有幾個原本縮在角落、幾乎被忽視的低階弟子,此刻激動得渾身發抖,死死攥緊了拳頭,指甲同樣深深陷入掌心,甚至掐破了皮膚,滲出細小的血珠也渾然不顧,他們的眼睛亮得驚人,像兩簇在黑暗中猛然點燃、熊熊燃燒的火焰,死死地、一瞬不瞬地盯著段楚寒那染血的、微微顫抖的后背——那不僅僅是一個背影,更是他們從未敢想象、只在夢中出現過的,一種不屈的反抗、一種向強權挑戰的決絕姿態!
段楚寒的喘息聲變得越來越沉重,每一次吸氣都像是用粗糙的砂紙在刮擦著干裂的喉嚨和灼痛的肺葉,胸口傳來的陣陣悶痛如同重錘擂擊,眼前陣陣發黑,金星亂冒。但他依舊死死咬著牙關,牙齦幾乎要滲出血來,憑借著手中那柄看似平凡的鐵劍作為唯一的支點,用盡全身殘存的氣力,一點一點地撐起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從單膝跪地的屈辱姿勢,艱難地變為半跪,再一點點挺直腰背變成跪直,最后,在無數道復雜的目光注視下,他終于借著鐵劍的支撐,猛地一發力,極其勉強地、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那身早已被汗水和血水浸透的粗布衣衫緊貼在身上,清晰地勾勒出他精瘦卻充滿力量感的肌肉線條,后背那道猙獰的傷口再次崩裂,新鮮的、溫熱的鮮血順著脊梁骨的凹陷處蜿蜒而下,一滴一滴砸落在冰冷的擂臺上,濺開一朵朵觸目驚心的暗紅色血花。他的臉龐蒼白得如同被水反復漂洗過的宣紙,毫無血色,嘴唇則被自己用力咬得青紫一片,然而,就在這張狼狽不堪的臉上,卻緩緩揚起了一抹極其淡薄、卻又無比清晰、帶著濃郁血腥氣的笑容——那是屬于勝利者的、驕傲的笑容,是打碎了所有強加于身的輕視與高高在上的傲慢、宣告自身不屈意志的笑容!
“這這絕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章旭輝的同門,一個同樣身著耀目黃衫的弟子猛地從座位上彈了起來,臉色因驚怒而扭曲漲紅,他幾乎是本能地抄起腰間的佩劍,抬腳就要往擂臺上沖去,意圖阻止這荒謬的結果。然而,他身形剛動,便被身邊一直冷眼旁觀的周長老一聲雷霆般的怒喝震住:“混賬東西!給我滾回來!擂臺賽自有規矩方圓,輸了就是輸了!你難道想當眾壞了金光殿的臉面不成?!”那黃衫弟子被喝得渾身一顫,腳步釘在原地,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握著劍柄的手因為極度憤怒而青筋暴起,根根凸起如同虬結的樹根,他恨恨地、幾乎要將眼珠子瞪出來般剜了段楚寒一眼,終究不敢違抗長老之命,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了回去,但那雙緊握的拳頭卻依舊死死攥著,指節捏得慘白一片,幾乎要碎裂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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