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也是怕啊,她現在和文家是與虎謀皮,若是萬一文家半途翻臉,自己雖然也有后招,可是到底得不償失。
她現在也只能盼望著,文家能顧忌著她的后手,信守承諾了。
蔣明菀雖然是打著逛街的借口出來的,但是后來倒還是真的挑選了幾匹花色鮮亮的料子,一點讓人起疑的地方都沒落下。
芷姐兒并不知道這次出來的內情,坐在馬車上還有些激動。
“母親,今兒錦繡坊的花樣子倒是真的不差,有幾樣我之前都沒見過呢。”
蔣明菀聽了這話淡淡一笑:“你若喜歡,只管挑選就是了,帶你出來就是為了這事兒。”
芷姐兒笑著攀住了蔣明菀的臂彎,撒嬌道:“早就選了,等回去了,我也給母親看看。”
蔣明菀摸了摸女兒的頭發,笑著點了點頭。
等到回了徐家,母女倆先將今日逛街的戰利品都歸置好,芷姐兒挑選的那幾樣花樣子倒也是的確不錯,蔣明菀對女兒的審美給予了很大的肯定,直把芷姐兒哄得眉開眼笑的。
等到歸置完,前頭突然有人傳信,老爺回來了。
蔣明菀急忙讓人去請,很快徐中行也來了后院。
芷姐兒知道父母有事商議,也早早的就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蔣明菀將徐中行迎進門,便將今日的事情和他說了一遍。
徐中行聽完點了點頭:“果然是有些貓膩。”他也很敏銳的發覺了婷姐兒那句問話里的問題。
蔣明菀抿著唇笑了笑:“那你說,她之后會如何行事呢?他們百般周折又是為了什么呢?”
徐中行的神色暗了暗:“我看多半問題還是出在那封信上。”
說到這兒,徐中行像是陷入了沉思,許久才道:“恩師他老人家并非蠢人,也不是輕信之人,就算當時文則恕與恩師關系再好,恩師也不會輕易讓他在書房這樣的重地自行其是。”
“當年事發之后,恩師曾與我說過,搜出通敵之信的地方,其實之前放的是他與友人的書信,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就無端端變成了通敵的書信。”
“此事一開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后來我慢慢也琢磨了出來,或許其中有問題的,不是那些信,而是他的友人,在延寧府的時候,我曾見過人用過一種藥水寫字,肉眼看的時候,上面好像什么都沒有,但是經過燭火烘烤,就會顯出字來,或許他們就是用了這個法子,才將那書信里的東西,變換了內容。”
蔣明菀聽著這話,也覺得有理:“那你的意思是,現在他們也用這一招來陷害你?”
“多半如此,否則也不會用一封書信來引誘我了。”
蔣明菀頓時了然,心中越發惱火:“聽說當年那封書信,是在楊閣老的隨身侍從的檢舉下被搜出來,當時負責搜楊閣老書房的,
還是與楊閣老交好的摯友,想必這也是為了掩人耳目了,他們早就知道會搜出來書信,故意讓那人負責,就是為了不落人話柄。”
徐中行容色沉重:“殺人誅心,他們想要毀掉的,不止是恩師的性命,更是他的聲望。”
看著徐中行如此,蔣明菀心中也有些難受。
許久才道:“索性現在我們已經有了防備,這次絕不會讓他們得逞!”
徐中行聽到這話,淺淺一笑,握住了蔣明菀的手,輕聲道:“正是如此。”
一切的事情,都按照計劃一步一步的展開。
婷姐兒在回到文家之后,被領著去了文則恕的書房,和文則恕匯報了徐家那邊的打算,文則恕聽了淺笑著撫了撫須:“不錯,他既然信了,自然要為你考慮的周全。”
看到公爹沒有斥責自己,婷姐兒心里也松了口氣。
文則恕思索了一下又道:“你先回去吧,這幾日好好準備,到時候行事一定不要再魯莽了。”
婷姐兒心頭這口氣又提了起來,但是卻什么話也不敢多說,只訥訥應了,這才從書房退了出去。
等到人走了,文則恕這才歇下了面上的笑容,神色變得有些冷淡。
一邊的侍女忍不住道:“老爺竟是不追究她之前的莽撞嗎?”
文則恕冷笑著搖了搖頭:“如今還要用到她,先不忙說這個,等日后再一齊算賬。”
聽到這話,侍女這才有些解恨的松了口氣。
而文則恕則是突然道:“袁家那邊有消息了嗎?”
侍女點了點頭:“今兒回來的時候,將消息遞了過來。”
說完,她從袖子里掏出一枚蠟丸。
文則恕接過來看了一下,見著蠟丸毫無破損痕跡,這才小心拆開,拿出其中封存的紙條,細細讀了一遍。
一開始的時候他看的眉頭緊皺,但是等看到了最后,他也忍不住點了點頭:“袁閣老所慮極是啊,的確應當如此。”
想到這兒,他神色一正,將侍女叫到跟前,仔細叮囑了一番。
侍女聽到這話,神色一怔,但是許久之后又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低聲道:“奴婢知道了。”
文則恕笑著撫了撫須:“此事就交給你了,還有要記得,斬草要除根,那母子幾人也不要忘了,一定要做的干凈漂亮。”
侍女點頭應下。
五天之后,天還未亮,整個京城就動了起來。
不為別的,只因為今日皇帝要前往京郊祭天。
之所以這會兒去祭天,只因為京城已經有兩個月沒下雨了。
眼看著春季都快出去了,但是卻一滴雨都沒有,這怎么看怎么不好,滿朝文武在關注皇子奪嫡的間隙中,也不禁為了此事憂慮,后來爭執來爭執去,只能想出來讓皇帝祭天的法子。
皇帝最后自然也是可有可無的應了,不過否決了為顯誠意步行前往的提議。
要知道,從宮里到京郊,那可是不短的路程呢,皇帝如何能受的住,不過皇帝也沒讓提出這個請求的文武大臣好受,他們同樣也要跟從。
既然滿朝文武要跟隨,那徐中行自然也跑不脫,他丑時初就起身了,在家里用了飯,又穿好了朝服,這才被蔣明菀送著出了門。
走之前他還拉著蔣明菀的手道:“今日之事,你不必操心,都有楊兄操持,你只需在家中安心等候就是,家里的護衛我都給你留下,你到時只需要緊守門戶……”
蔣明菀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這話你都說了一百遍了,我都能背下了。”
徐中行忍不住露出一絲淺笑,低聲道:“那我就走了?”
蔣明菀點頭:“去吧,不要操心家里。”
徐中行深深看了她一眼,眼中似隱隱藏著什么憂慮,可是他到底還是什么都沒有說,轉身出了正房的門。
蔣明菀在門邊目送他的身影隱沒在暗夜之中,心中隱隱有些忐忑,可是最后也只是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房。
而徐中行從二門一出來,就看到了守在二門邊上的楊如瑾,他神情平淡,見著他出來了,只是淡淡道:“一切都準備好了嗎?”
徐中行深吸一口氣:“自然是準備好了。”
楊如瑾輕笑一聲:“既然準備好了,那就快走吧,京里就交給我。”
徐中行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
許久又忍不住道:“今日若是無事便也罷了,若是有事,我家中上下,就都托付給你了。”
楊如瑾定定看了他一瞬,又忍不住笑了一聲:“真是奇妙啊,十幾年前,我被流放西北,走之前也是這么囑托你的,沒想到十幾年后,你也會這么囑托我。”
徐中行定定看著楊如瑾,他的臉在昏暗的夜色中顯得幽暗不明,可是他卻讀懂了他這句話的意思,當年他護住了楊如瑾的家人,那今日,楊如瑾就能護住他的家人。
徐中行鄭重點了點頭:“如此,那就拜托楊兄了。”
楊如瑾笑著點了點頭:“去吧,今日無事則已,若是有事便是驚天動地,我等這一天也等的太久了,希望姓袁的不要讓我失望才是。”
此時的袁家。
袁成壁在仆從的服侍下正在換朝服。
一邊的袁同徽看著父親如此,心里有些著急。
他忍不住道:“父親,您之前還說,如今最要緊的,是重獲皇上的信任,那為何如今突然又要開始對付徐中行了,若是徐中行出了事,您不怕皇上猜疑嗎?”
袁成壁看了兒子一眼,許久,竟然露出一個笑來:“徽兒,今日聽你這話,我才覺得,你果真是長大了。”
袁同徽不由一愣,道:“您這是什么意思?”
袁成壁閉上了眼,淡淡道:“為父自然知道我們家如今的處境,也早就對今日的事情有所預料,你放心便是。”
袁同徽忍不住咬了咬牙。
“父親您到底……”
袁成壁卻搖了搖頭:“今日京郊祭天,朝中事宜都安排的怎么樣了?”
袁同徽心中雖然對剛剛袁成壁的話還有疑慮,不過聽到父親問話,還是老老實實回答:“都安置妥當了,這次因為是大祭,因此朝中的文武百官,皇子皇孫,盡數都要跟從前往,因此京中格外……”
說到這兒,袁同徽的眼睛頓時大睜,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父親。
而此時的袁成壁卻顯得格外的淡定,他并不看兒子此時的表情,只是望著屋外,語氣平淡:“徽兒,我如今再教你最后一個道理,君子藏器于身待時而動,該靜時,不動如山,該動時,就要雷霆萬鈞,切不可前瞻后顧,畏首畏尾。”
袁同徽此時已經聽不進去父親的話了,他愣愣的看著袁成壁,腦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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