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明菀送走了徐中行之后,??本想回去再睡個回籠覺,但是躺在床上卻是輾轉反側許久都睡不著。
最后她還是早早起身了。
她知道今日的事兒不止是有關于文家那么簡單,??徐中行在離開之前,??早把這其中的所有可能都和她分析了一遍。
蔣明菀聽得心驚肉跳,她說不準若是真走到最壞的一步,到時會是什么樣的情形。
畢竟上一世的這個時候,??徐中行可沒有這一世這樣受皇帝寵信,也沒有將袁家逼到這個地步,因此誰也說不準袁成壁會做出什么選擇。
按著徐中行的話說,??袁成壁已經在暗地里籠絡了一大幫人,這些人雖然不能說為了袁成壁出生入死吧,??但是卻是切切實實與袁成壁利益捆綁的,若是袁成壁倒了,這些人絕對落不到什么好下場。
說不準這里頭就會有什么人敢鋌而走險,??做出大不敬的事情。
想著這些,??蔣明菀深深嘆了口氣,只希望事情不要走到這個地步吧。
除了袁家和徐家,??此時的蔣家和沈家的氛圍也同樣凝重,蔣珩和蔣明昭都要跟隨皇帝離京,??他將家里的事情就都交到了蔣明昱手上。
看著眼前這個兒子,??蔣珩一時間都有些恍惚,??許久才回過神來,輕嘆一聲:“家里的事兒都交托給你了。”
蔣明昱看著父親此時的模樣,??第一次切切實實的感受到,父親真的老了,??他淡淡一笑,??起身走到父親身前,??低聲道:“父親放心,我早有安排。”
蔣珩的神色十分復雜,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個看起來最沒出息的兒子,竟然會隱藏的這么深,若不是這些都是徐中行透露給他的,他是萬萬不會信的!
想著這些,蔣珩心中越發復雜,最后卻只化成一聲嘆息。
“你去吧,我和你兄長也該走了。”
蔣明昱十分罕見的鄭重行了一禮,然后這才緩緩退了出去。
蔣珩看著小兒子的背影消失在門外,這才收回視線。
蔣明昭看著父親神情復雜:“父親,留二弟一人在京妥當嗎?”
蔣珩搖了搖頭:“不必多,為父自有安排。”
蔣明昭聽慣了父親的話,也不再多,只是神色依舊凝重。
此時的沈家,沈嘉一身朝服,坐在老太太下首,他低垂著眉眼,看不清面上神色,而沈老太太手里捻著佛珠,不緊不慢的撥動著。
不知過了多久,老太太終于嘆了口氣:“你去吧,不必顧念家里。”
沈嘉抬起頭看向祖母,眼中神情十分沉重。
但是沈老太太卻淺笑了一下,淡淡道:“我這輩子,大風大浪也是經歷過的,這點事兒還嚇不住我,再說了,也不一定會真的出什么事兒。”
沈嘉聽著祖母略顯輕松的語氣,知道她這是為了安慰自己,但一時之間也說不出什么,只能點了點頭:“那一切都交托給祖母了。”
沈老太太笑著點了點頭,許久又問:“你和徐氏說了嗎?”
沈嘉抿了抿唇,搖頭:“未曾。”
沈老太太一笑:“不給她說是對的,她再聰慧沉穩也還是年輕,若是嚇著了可就不好了,而且我看她這幾日的行狀,仿佛是有了似得。”
沈嘉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老太太。
但是沈老太太卻只是淺笑:“嘉,如今你上有我這個祖母,下還有妻子兒女,這回過去,一定好好的回來啊,否則咱們這一家子,又該交托給誰去呢?”
沈嘉聽著這話,眼眶有些發酸,他知道祖母說這話的意思,咬牙點了點頭:“您放心,我一定好好的回來。”
沈老太太又是一笑,將手里的佛珠遞了過去:“這串佛珠,是你祖父當年在廟里為我求來的,今兒我就將它送給你,只盼你也能得佛祖保佑,平安歸來。”
沈嘉并未推辭,接過了佛珠,他一臉凝重的看著祖母,點了點頭:“孫兒明白。”
天還未亮,文武百官們,便開始一點一點的朝著皇宮匯聚,等到人都到齊了,皇帝這才從內宮出來,三跪九叩之后,皇帝宣布了祭天的旨意,然后滿朝文武們,就簇擁著皇帝的御駕,往京郊去了。
蔣明菀此時正在家里,聽著芷姐兒給她背書,聽到外頭的動靜,微微蹙了蹙眉,只盼望今日能一切順利。
芷姐兒看著母親皺眉,笑著道:“母親,父親說啦,下午就回來了。”
蔣明菀聽著這話有些哭笑不得,瞪了女兒一眼:“胡說什么呢!誰想他了。”
芷姐兒只是抿著嘴唇笑,父親和母親親密無間,家里哪個人不知道,她看得出來,母親是擔心父親了。
婷姐兒聽到外頭動靜,知道公爹離開了。
文思賢去送人,結果送完人后也沒回她的院子,而是直接去了跨院妾室那邊。
婷姐兒心中暗恨,忍不住在心里罵了他幾句。
就在這時,公爹跟前的侍女突然進來了,她面上冷淡,見著她也不行禮,只淡淡道:“大奶奶,該去了。”
婷姐兒咬了咬唇,只覺得心里有些不安,自己要是這么離了文家,日后還能再回來嗎?
那侍女仿佛是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忍著不耐煩道:“大奶奶,該走了,老爺不是而無信的人,答應大奶奶的一定會做到,而且大奶奶手里也捏著文家的把柄,難道還不放心嗎?”
婷姐兒沒想到她把話說得這么直白,干笑了一聲道:“秋云姑娘哪里的話,什么把柄不把柄的,我倒是聽不明白了。”
秋云有些不耐煩了,直接擺手道:“那大奶奶到底去不去?您說是不去,也別怪老爺不認前面應承您的事兒。”
婷姐兒心底一顫,想著自己如今的日子,只能咬牙忍下心中的不安。
“那,那就去吧。”她語氣有些忐忑。
秋云心里冷笑了一聲,只覺得她為人處世都是如此瞻前顧后,怪不得大少爺看不上她。
想到這兒,秋云又掃了一眼屋里,見到桌上的湯碗空空如也,眼中閃過一道異色,淡淡道:“大奶奶用過早膳了?”
婷姐兒聽著這話的語氣,仿佛她才是這屋里的主子,心里有些憤懣,但是到底不敢在秋云面前擺她主子的款兒,只能
悶聲點了點頭:“用過了。”
秋云這才一笑:“用過就好,那這就走吧。”
婷姐兒納悶她為何突然問起這個,但是也沒多想,跟著她就出了屋子。
她早早就換上了丫鬟的衣服,又收拾了一個小包袱,因此此時出來,也看著不顯眼,順著墻根一路到了后院,然后又悄悄摸到了后門上。
兩人在此處等了不到一刻鐘,就聽到外頭約定好的三聲響。
婷姐兒心頭惴惴,有些不安,在秋云的示意下,磨磨蹭蹭的走到看門的老婆子跟前,拿出了自己悄悄藏下的的令牌,小聲道:“奴婢是廚房的小雙,奉主子命令,外出采買東西。”
那婆子上下打量了一下她,面上似笑非笑:“小雙姑娘這會兒出去可有些早啊,還帶著這么些東西,實在讓人費解。”
婷姐兒咬了咬牙,暗罵了一聲狗奴才,但是手上到底還是從袖子里掏出幾粒碎銀子塞了過去,小聲道:“奴婢家里窮困,這包袱里也只是一些不常穿的衣裳碎布頭,想要拿出去接濟家里,還請嬤嬤寬恕則個。”
那婆子結果碎銀子捏了捏,面上一喜,這個小丫頭看著寒酸,出手倒是大方,再一看那包袱也不大,想來便是偷運什么也不是個要緊的東西,便擺了擺手:“行了行了,我老婆子行善積德,就放過你這一回,下次可不許了啊!”
婷姐兒勉強一笑,也不敢亂看,急忙從門縫里溜了出去。
秋云站在陰影里,就這么看著大奶奶離開,面上閃過一絲冷意,大奶奶,你這回走了可別怪我啊,怪只怪你自己太貪心,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東西,又要求你求不到的事兒,如此下場也是你自找的。
秋云嘆息了一聲,終于轉身回去了。
而婷姐兒一從小門出來,便看見不遠處的陰影里停著一輛馬車,她兩三步走上前去,便看見一個有些眼熟的車夫坐在車轅上,看見她了也不多問,直接從車轅上跳了下來,掀開了馬車簾子。
婷姐兒心里頭突突突突跳,有心想要問一句,你是不是徐家的人。
可是想著當時蔣明菀給她說的話,讓她見著人了不要問什么,只要見著一輛青布簾,棗紅車身的馬車就上去,那個趕車的,左腿有些不穩當。
婷姐兒掃了一眼馬車,果真是青布簾棗紅車身,而那個打著簾子的馬車夫,也確實是左腿有些不利索,她心下松了口氣,立刻上了車子。
而那馬車夫也是一未發,等到人上了車,又重新跳上車轅,一拽籠頭,轉頭往巷子外去了。
楊如瑾此時正坐在徐中行的書房里,不過他可不像徐中行似得正襟危坐,只是大喇喇的靠在椅背上,手腳松散,看著倒不像是商議什么正經事,而像是躲懶偷閑。
福安看了眼這位公子,心里嘆了口氣,但是還是一絲不茍的給他回話:“公子,文家那位,已經接到了。”
楊如瑾點了點頭:“接到了就好,送到準備好的地方去就是。”
福安點頭應了,又道:“袁家那邊,仿佛還沒什么動靜。”
楊如瑾聽了這話卻只是一聲冷笑:“沒有動靜才是最大的動靜,繼續盯著。”
福安點了點頭應下。
楊如瑾則是繼續道:“讓人盯著南、北、東三處兵馬司,還有兵部也要盯緊了,若有什么動靜,必然是從這幾個地方開始。”
福安聽著這話心下一驚,負責京中治安的五城兵馬司,竟然有三司都捏在袁成壁的手里嗎?那位身在皇城的九五之尊知道這一點嗎?
福安心下咋舌,卻并不敢多想,急忙退了出去。
而楊如瑾則是目光沉沉的看著外頭還有些昏暗的天,心中心思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