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并未因為她沒選寧哥兒而生氣,反倒是同意了她的觀點,同時也為蓁姐兒擔憂,她在京城,聽到袁家子的惡名更多,并且還告訴他,袁同徽的夫人,前幾日一病沒了,外頭都傳,是被袁同徽給磋磨死的。
家里小妾一個接著一個往進抬,也從不給自家夫人什么臉面,那女子說是病死,其實還不如說是被袁同徽給氣死的。
蔣明菀聽著這些也有些唏噓,雖然不認識袁同徽的夫人,但是她心里還是有些同情在的。
后面蔣太太又和她說了自己的行事。
在接到蔣明菀的信之后,蔣太太就找機會和沈家那位太夫人搭上了話,三兩句說到了自家孩子的婚事,沒想到沈家的太夫人也是發愁,高不成低不就的,那小子也快十八了,家里人都快愁死了。
結果一聽蔣太太說自己的外孫女,那位太夫人竟然是十分滿意,直說讀書人家的閨女好,若是能成,也是他們家哥兒的福氣。
蔣太太將這個過程仔細都寫進了信里,蔣明菀看了有些哭笑不得,知道母親是為了讓自己高興的,但是那位太夫人之所以會這么說,只怕也是客氣居多。
不過不管是真心還是客氣,既然應下了,那這事兒也成了一半。
蔣明菀放下了心,轉頭找了徐中行說,徐中行也點了點頭:“蓁姐兒這樣的姑娘,他們要是不愿意才是怪了。”
蔣明菀看他理所應當的樣子,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只笑著道:“老爺倒是底氣足,我卻是不如老爺,這幾日都為了這個懸著心呢!”
徐中行卻拉住了她的手,柔聲道:“你怕什么,咱們家的閨女還能嫁不出去嗎?便是沒了這個,也有更好的。”
蔣明菀倒是同意這個,跟著也笑了出來。
說完了蓁姐兒的婚事,蔣明菀又好奇的問起了旁的:“我見著京里好似也有信給你,可是我父親給你的信?出了什么事?”
徐中行斟酌了一下,到底沒敢撒謊,只道:“不是你父親,是旁的人,也沒出什么事,只是和我說了下京里的情形,袁成壁到底還是拿到了春闈主考官的位置。”
蔣明菀聽了忍不住皺起了眉,她倒是沒心思去追究那個旁的人到底是誰,而是思考起了后頭那半句話。
按理來說,當上首輔之后,為了避嫌,大多都是不兼任春闈主考官的。
因為這個主考官雖然看著不起眼,但是其中卻有個最淺顯的政治邏輯在里頭,你當了主考官,便是這一屆所有考生的座師。
在文官系統里,師生名分可是最要緊不過的倫理關系。
因此春闈主考官也是文官們用
來拉攏人脈最重要的方式,袁成壁在當上首輔之前,一直陰差陽錯沒有當過春闈主考官,沒想到這次到底讓他如了愿。
蔣明菀心中情緒十分復雜,但是她知道徐中行肯定更不高興,她忍不住勸慰:“你也別擔心,不過是一屆春闈的主考官,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雖然這話說起來也是實話,可是此時聽著,卻難免顯得有些蒼白。
但是徐中行聽了這話之后,卻輕聲笑了:“夫人不必安慰我,這件事我早有預料,因此也并不失望。”
蔣明菀這才松了口氣。
面上露出一絲淺笑:“你能想開就好。”
徐中行看她這樣緊張自己,心里也十分熨帖,這是他在之前,做夢也不敢想的事情,沒想到如今竟然真的實現了。
眼看著快到了年底,蔣明菀一邊操心回了老家的兒子,一邊準備著過年,知府府上卻又傳來了信,知府家的小姐過幾日下定,年后成婚。
蔣明菀聽了都愣住了,前段時間才聽說剛剛定親,如今這么快就要過門了嗎?這日子過得可真夠快的。
但是既然日子已經定下了,他們也就得準備起來,畢竟知府嫁女兒,便是面子功夫,那也得做一做。
不過蔣明菀也是這會兒了,才開始打聽婷姐兒定親的人家,結果一聽,整個人都愣住了。
要說巧也有些太巧了,那個人選竟然就是文家。
再問是文家的哪個公子,不必說,竟真就是當時巡撫大人家那位小姐定親的嫡長公子。
蔣明菀皺了皺眉,按理來說,孫知府和袁家的關系這樣親近,不會不知道那位文公子的傳聞,但是即便如此,也敢把閨女嫁進去,著實讓人費解。
不過再想想京中是其他人家的情形,蔣明菀倒也理解了。
這世上有愛護子女的父母,也就有把子女當成工具利用的父母,文家家主官位不低,又是世家,又與袁成壁親近,這樣的人家,想來在孫知府心中,也足夠舍出去一個女兒了吧。
想到這些,蔣明菀嘆了口氣,卻并沒有和在延寧府時做些什么了,畢竟都已經下了大定了,再做什么都是徒勞,而且百分百沒有任何效果。
自己又何必上趕著得罪人呢。
很快就到了大定那日,蔣明菀帶著禮物自己獨個上門了,并沒有帶蓁姐兒。
孫夫人今兒可是春風得意,滿臉都是笑,哪怕是見著蔣明菀上門,這份欣喜也沒少一點,笑著將人迎進屋,拉著她的手說了好一會兒的話。
“今兒你能上門,我心里不知多高興,你好歹且坐著,我去去就來。”
蔣明菀也笑著與她客氣:“夫人不必掛念我,今兒是婷姐兒的喜事,夫人自去忙就好。”
孫夫人這才笑著離開了。
看著這一屋子的高朋滿座,蔣明菀心里卻不由有些復雜,這樣一幢親事,真的能算得上好親嗎?
可是看著孫家上下都如此喜慶,她便是有什么話,也只能藏在心底。
文家那位少爺雖然有這樣或那樣的不足,但是文家到底是個體面的大戶人家,這次的過定,場面那是做的足足的。
定禮一抬又一抬的抬進門,孫夫人笑得嘴巴都合不攏了。
在場的其他人自然也都是夸得,夸這幢親事結的好,夸孫夫人有眼光。
蔣明菀也是這一回,見到了孫家的其他人。
那是孫家的大小姐,也就是孫夫人嫡親的大閨女。
她嫁給了本地一個舉子,當年也算得上是青年才俊,可是如今蹉跎多年,卻依舊沒中,孫大小姐也跟著看著滄桑了許多,不過二十歲出頭的人,如今看著卻好似比蔣明菀還要老。
她為人倒是很和善,哪怕是知道蔣明菀的身份,也是溫聲細語的,十分客氣。
不過蔣明菀看著她好似沒什么談興,眼睛一直盯著坐在上座的孫夫人,好似有什么話要找她說。
蔣明菀見狀也就不拉著她說話了,轉而又和一邊的石家大太太說起了話。
孫大小姐見狀,心下也是松了口氣,她看著母親那邊熱鬧的差不多了,便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走了過去。
蔣明菀看著她走到孫夫人跟前,低頭說了幾句什么,孫夫人面上微微變色,皺了皺眉,找了借口,拉著孫大小姐去了后頭。
一邊的何氏看她關心那邊,笑著道:“只怕是又來找孫夫人借錢入京趕考呢,羅舉人年年考年年不中,也是苦了羅家娘子了。”
蔣明菀皺了皺眉,一個舉人,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淪落到借錢趕考的地步吧。
或者說,這也只不過是一個借口,孫小姐回娘家,更重要的事兒,還是要落在科舉考試這件事上。
畢竟今年可是袁成壁當主考官,旁人不知道這里頭的貓膩兒,孫大小姐能不知道嗎?
蔣明菀心中頓時了然,不過也沒多話,笑著轉移了話題說起了旁的。
何氏見著蔣明菀不愿意多說這個,也不多,跟著附和了起來。
而那邊的孫家后廳,孫夫人正一臉怒其不爭的教訓女兒:“他說什么你就做什么!你還有沒有一點點主見了!我養育你這么多年,就是為了讓你這般給旁人當牛做馬嗎?”
孫小姐被說的直哭:“母親,明年是相公最好的一次機會了,我知道您氣我不爭氣,可是我再沒心氣,也不想總看著他一直在舉人的功名上蹉跎。”
孫夫人聽著這話,心里也有些無奈,嘆了口氣:“我何嘗不想讓你風風光光的當上官家太太,可是你這個性子,若是讓你進了那高門大戶,只怕不出幾個月,骨頭都給人吃干抹盡了,羅定邦旁的本事沒有,這個眼力見倒是比旁人強些,也知道這回的機會不能錯過。”
說到后半段,孫夫人都有些咬牙切齒了
說完運了運氣,勉強壓下了心中的火氣:“行了,你回去吧,回去之后告訴他,這回要好好準備,若是還是不成,那就直接去吏部報道,謀個差事,也好過當一輩子白身!”
孫大小姐一邊擦眼淚一邊應了,口中卻道:“母親放心,只要家里幫忙,定邦這回一定能中的。”
聽著這話,孫夫人更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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