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這一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又似背負了萬鈞之責。
直起身時,他眼底那份慣常的精明算計已被一種近乎悲壯的決絕取代,再無半分猶豫。
“好!”
李琚眼中精光爆射,用力拍了拍李林甫的臂膀,沉聲道:“叔公既明大義,西域便是刮骨療毒的根基,亦是將來重鑄乾坤的熔爐!你我共勉!”
就在這時,門外也傳來兩道沉穩的腳步聲。
正是王勝去而復返,叫來了李琚的另一個心腹陸林。
“殿下,李相!”
二人對著李琚和李林甫行了一禮。
隨即,陸林直接問道:“不知殿下喚屬下前來,有何差遣?”
李琚聞,也沒有絲毫寒暄,徑直切入核心,問道:“上次讓你做的事情,做得如何了,可曾尋到了那些人的蹤跡?”
來的路上,王勝已經和陸林說過具體情況。
此刻聽得李琚發問,他立即會意,拱手回道:“回殿下的話,眼下暫時還未有確切消息傳來,不過屬下麾下的人手,已經按照殿下的吩咐,前往河東,河北之地四處搜尋,此外,郭子儀與李光弼那邊,業已送了消息過去,想必不日便會有消息傳來。”
聽見這話,李琚不禁輕輕頷首。
隨即,也不繼續在這個話題上多糾結,而是話鋒一轉道:“本王這次過來,乃是另有要事吩咐。”
說著,他將王勝方才呈上的密信遞給陸林,沉聲道:“你先看看這封信!”
“安祿山,史思明.......平盧......范陽,盧龍......三鎮節度使?”
看完上面的內容之后,陸林頓時瞪大眼睛,驚愕道:“圣人瘋了嗎,怎能將整個河北之地盡托于胡兒之手?”
“這就是我叫你來的用意!”
李琚應了一聲,旋即沉聲吩咐道:“我要你即刻挑選出一批最精干、最機敏、且通曉河北地理風俗且絕對忠誠的死士,分批潛入范陽、平盧、盧龍三鎮。”
聽見這話,陸林頓時眼神一凝,屏息凝神。
他有預感,李琚很可能有什么大動作。
李琚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也不賣關子,直道:“本王要他們不惜一切代價,助安祿山、史思明二人在河北站穩腳跟。更要助其盡快豐滿羽翼。”
“這是為.......”
陸林不解,眼中滿是驚愕,下意識問出聲,但問到一半,又趕忙住嘴。
李琚也不計較,接著說道:“你的人手潛入三鎮后,可尋機為其解決一些棘手的絆腳石,比如那些阻礙他們掌控地方、橫征暴斂的刺頭。
此外,再設法暗中推波助瀾,替其宣揚威名,使其驕橫更甚,令其對朝廷及關隴、山東門閥的忌憚與怨恨日增。
最后,若遇其擴張勢力受阻,或需糧秣軍械等物,可視情況,暗中提供些許便利,助其渡過難關,明白嗎?”
李琚這話一出,陸林頓時心頭劇震。
但他不敢多,趕忙沉聲應道:“末將領命!定不負殿下所托!”
李琚盯著陸林,語氣森然,繼續囑咐道:“記住。爾等只做推手,絕不可身陷其中。若有暴露之危,即刻斷尾,保全自身為上,西域不可失此精銳。”
“末將明白!”
陸林再次抱拳,神情肅殺。
李林甫在一旁聽著,心頭那股寒意仍未完全散去,但眼神已恢復了一貫的沉靜。
他捻須沉吟片刻,補充道:“殿下此計,如執雙刃之劍。陸統領,此去河北,需謹記兩點:其一,動作務必隱秘,寧可無功,不可有失。
其二,挑選死士,須重其心志堅韌、口風嚴密,寧缺毋濫。河北門閥根深葉茂,耳目眾多,稍有差池,便是萬劫不復。”
“李相教誨,屬下銘記于心!”陸林躬身受教。
李琚對李林甫的補充深以為然,點頭道:“叔公思慮周詳。陸林,便依李相所行事。所需銀錢、通關路引及必要偽裝身份,稍后王勝會為你備妥。去吧,事不宜遲!”
“是,屬下告退!”
陸林不再多,抱拳一禮,轉身大步流星而去,背影在漸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決絕。
待陸林身影消失,廳內一時陷入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