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今日當值的宰相及幾位核心閣臣。
終于,李隆基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那份條陳,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李琚........西域之功,確乎卓著。這份議賞,諸卿以為,公允否?”
為首的左相牛仙客心頭一凜,謹慎答道:“回陛下,光王殿下此役,解西域百年之患,揚我大唐天威于萬里,功勛之著,實乃國朝罕見。條陳所列,當屬厚賞,然......”
他頓了頓,感受到皇帝投來的目光,硬著頭皮道:“然民間物議,似有......為殿下昔日之事鳴不平之聲。陛下以為,是否需再加斟酌,以示天家恩澤浩蕩?”
“恩澤浩蕩?”
李隆基嘴角牽起一絲極淡,極冷的弧度。
那弧度里沒有笑意,只有無盡的疲憊和一絲深藏的慍怒。
他抬手,指尖在那份條陳上輕輕劃過,聲音沙啞道:“功是功,過是過。朝廷賞功罰過,自有法度。難道因為他立了潑天大功,就能抹去昔日悖逆之罪嗎?嗯?”
最后一聲輕哼,如同冰珠砸落玉盤,讓殿內溫度驟降數分。
牛仙客等人額角瞬間滲出細汗,連忙躬身:“陛下圣明,是臣等思慮不周!”
李隆基的目光越過他們,投向殿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了宮墻,看到了長安城中那些沸沸揚揚的議論和投向皇宮的復雜目光。
那目光中有同情李琚的,有質疑他這位皇帝刻薄寡恩的,更有對武惠妃的切齒痛恨......
民意如沸水,正灼燒著他的龍椅。
“議功敘賞,照此明發吧。”
李隆基最終擺了擺手,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定調:“至于其他......朕,自有考量。”
“臣等遵旨!”
幾位大臣如蒙大赦,躬身行禮,緩緩退出南薰殿。
沉重的殿門在他們身后合攏,隔絕了內外。
隨著眾臣離去,殿內便只剩下李隆基和高力士。
剛才那絲帝王的威壓瞬間消散,只剩下深沉的疲憊和一絲難以喻的蒼涼。
他拿起那份條陳,又放下,反反復復。
終于,他忍不住輕聲喚道:“力士.......”
“老奴在。”
“你說,那三個逆子立下如此大功,又隔絕西域與朝廷的政令往來,究竟......意欲何為?”
李隆基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罕見的迷茫,像是在問高力士,又像是在問自己。
高力士的頭垂得更低,聲音平穩無波:“老奴一介閹人,不敢妄議朝政!”
“不敢妄議?呵!”
李隆基輕笑一聲,聲音中滿是自嘲,旋即搖頭呢喃道:“西域夫蒙靈察,河西王倕.......力士,你說,朕百年之后,這天下還有誰能制衡那逆子?”
聽見這話,高力士臉上總算有了表情。
他認真思索一瞬,旋即搖頭道:“誰能制衡,老奴也不清楚,老奴只知道,三位皇子,終究是圣人的血脈,無可辯駁,無可更改.......”
“血脈......”
聽見這話,李隆基不由得沉默了一瞬,旋即面上浮現一抹自嘲。
頓了頓,他收回目光,幽幽問道:“朕記得前些日子,幽州都督張守珪,曾力薦平盧將軍,營州都督安祿山為平盧節度使?”
高力士怔了怔,有些不解,不明白李隆基為何問起此事。
但他還是輕輕頷首道:“回圣人的話,確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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