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昭只在黎明時候勉強打了個盹。
周元慎略微躺了躺,對程昭說:“我要出去了,很多事要辦。你別怕,今天別去承明堂或者壽安院,叫你都不要去。”
程昭應是。
一夜未睡的,不止二房眾人。
整個國公府的人,幾乎都沒怎么睡。
桓清棠縮在萃韻院,出了身冷汗。她眼前總是那馮太醫的尸體。
可她不能任由此事困擾她。
她爬起來,去了趟承明堂。瞧見幾名粗使仆婦躲在屋檐下,再無其他人,馮太醫還躺在地磚上。
“……怎么不處理他?”桓清棠袖底的手在顫抖,聲音還維持平靜問。
仆婦回答她:“沒人下令,大少夫人。”
太夫人回了壽安院;大夫人害怕,躲去了廂房休息。
“來人,吩咐外頭的人把此人用草席裹起來,在后頭尋個廢棄的廂房安置。”桓清棠道。
先放著,后面怎么辦?
桓清棠腦子快速轉著。
婆子立馬出去吩咐了。
很快,孫總管事來了。他帶著兩名家丁、一輛牛車,把馮太醫的尸首搬走了。
“……大少夫人,這事應該如何跟馮家的人說?”孫總管事請示她。
馮太醫是官員,處死他的辦法有千萬種,卻絕不是皇帝一劍捅死他這么簡單。
桓清棠想了想,道:“他畏罪自盡,沾污了承明堂。明日一大清早把他尸體送去大理寺,還有那些罪證。”
孫總管事應是。
陳國公府的后院,在后花園的最后面,有好幾處院落,整排的矮房,都是給管事家眷、下人們居住的,以及打秋風的窮親戚。
房舍太多,不少空置著,選一間放尸體,一夜應該無礙。
天剛亮,周元慎來了承明堂,太夫人身邊的孫媽媽也來了。
“大少夫人已經吩咐把人放到了后院廂房。還叫送去大理寺。”承明堂的婆子說。
孫媽媽點點頭。
她向周元慎見禮后,轉身回了壽安院。
周元慎則出去了。
他趕在早朝前,先去了御書房見皇帝。
“……陛下,馮太醫的罪證微臣重新整理了一遍,天亮時周家會連帶著他自裁的尸體,一齊交給大理寺。”周元慎道。
皇帝倒是睡了一覺。
他睡醒了,才想起自已昨日在陳國公府殺太醫的事,很是后悔。
可惜,他那會兒腦子里只余下那么一件事,非要殺一個人不可。他身上常年帶著開刃的佩劍,上次還用它砍傷了大臣。
那些該死的臣子們,又要因這點小事吵鬧了,像蒼蠅一樣。
他們非常可恨,無法被威脅,又不能被嚇唬。
想要殺他們,他們還想著“文死諫”,青史留名,比他還興奮!
皇帝享受的是臣子們的恐懼,而不是他們赴死時候那種渴望的表情,他簡直惱恨。
打不得、殺不得,還要守他們的規矩。
唯有岳母懂他的痛苦。
現在多了一個人。
周元慎不僅理解他,還會幫他把煩心事清理干凈。
“你要是朕的兒子該有多好。”皇帝喟嘆,“朕那些兒子們,沒一個有你這樣的魄力。”
又道,“要是你姑姑不死,她替朕生個太子,太子自會有周家人的縝密果敢,跟你一樣。”
說著,他竟流淌了眼淚。
周元慎低垂了頭,懇切說:“陛下節哀,保重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