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擦了眼淚:“罷了。”
又道,“馮太醫的事,你處置得很好。他罪不可恕,誅他三族。”
周元慎:“陛下圣明。下令誅殺他三族,朝臣們肯定會為他求情。如此一來,沒人會計較他為何自裁。
到時陛下再松口,免了他族人之罪,朝臣們都會感激陛下寬容大度,還會以為是他們的話影響了陛下的裁決。”
皇帝笑起來:“此甚合朕意。就如此辦。”
短短時間,他哭得真心實意,笑得又開懷暢意。
他想著,他要在大殿上說誅殺馮太醫三族,叫朝臣們誠惶誠恐求饒。他一答應不殺馮氏族人,朝臣們就以為自已又勝利了。
不過是一群被他玩弄的鼠。
周元慎面無表情,恭敬行禮告退。
他還上了今日早朝。
大理寺還沒有接到案子,朝堂上議不少事,包括京畿營“嘩變”。
邳國公很憤怒,因為他的人被殺了。
他和周元慎爭辯了很多,非要坐實周元慎推動了這場嘩變,是他搞鬼的。
周元慎沒反駁什么,只是拿了奏章,把什么都列清楚了。
早朝結束,周元慎走到邳國公身邊,低聲同他說:“您不如往大理寺使使勁,把馮太醫的罪名落定。細究起來,陛下想要誅殺的,可不止馮氏三族,還有竇氏。”
“什么罪名?什么三族?”邳國公一頭霧水。
周元慎走了。
他回府后,先去了壽安院。
太夫人已經起來了,正在用些補品。
她叫周元祁去東次間,放下湯匙問他:“事情如何?”
“竇貴妃和她娘家更怕馮太醫的事鬧大。他們會收買仵作,坐實馮氏乃自裁。”周元慎道。
太夫人微微頷首:“你辦得不錯。”
又道,“可惜了……”
要是皇帝當時沒殺馮太醫,直接把他交給大理寺,說不定今天就可以除掉竇貴妃。
想要對付她娘家邳國公府有點難,畢竟這些事利益相關的都是貴妃,竇家可以為自已開脫。
但皇帝……
太夫人覺得可惜。
這次浪費了兩枚棋子,一個是馮太醫,一個是穆姜那不爭氣肚子懷的孩子。
全部白死了。
太夫人想要的目的,一個也沒有達成。
唯獨考驗了桓清棠。
“……你大伯母躲了起來,桓氏鎮定自若應對此事。她不愧是高門貴女,行事穩妥。”太夫人對周元慎道。
周元慎靜靜回視她,黢黑眼眸毫無波瀾:“祖母,程氏會有很多孩子。我們的兒子會繼承陳國公府的香火。我不會兼祧寡婦,毀了我聲望。”
太夫人心頭一梗。
這是周元慎第一次明確說了他的想法。
他在忤逆她。
太夫人慢慢坐直了:“元慎,你以為你如今可以違逆我的心意?”
“祖母的心意,無非是陛下為您助力,才如此有力度。”周元慎每個字都說得極慢,“祖母,您睜開眼看看皇帝,他還能清醒幾時?一個瘋癲的皇帝,您能操控他,其他人不行么?”
太夫人:“……”
東次間寂靜了半晌,太夫人突然把手里的碗和湯匙都砸向了周元慎。
周元慎避開。
湯匙與碗落地,碎瓷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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