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眾人回到了絳云院。
每個人都沉默。
“……時辰不早,你們先去歇了。元祁,你歇在里臥暖閣里。”二老爺說。
二夫人卻道:“別走,別走!”
她忍著的懼意,倏然翻涌上來,人有點抖。
程昭上前,用力抱住她肩膀:“母親,已經結束了,我們逃過了一劫。”
二夫人惶然看著她:“他隨便就殺了那個太醫!如果、如果沒有這個人,他會隨意殺了元祁,或者你!”
不知是恨還是后怕,二夫人眼中蓄淚。
她并不知道馮太醫的秘密。
在那個瞬間,她完全不知如何解局,還以為此事再也說不明白,周元祁要坐實謀害穆姜胎兒的罪名。
而程昭也脫不了干系。
卻沒想到,程昭直接把“口脂”忽略,認定馮太醫害人,利用馮太醫和貴妃的關系,以及他過往的罪孽,為這次的事脫罪。
幸而她聰慧。
“幸好請了這個馮太醫,有他擋了皇帝的殺意。否則你們怎么辦?”二夫人用力吸了吸鼻子。
程昭:“母親,祖母明知此人與貴妃有點不妥,還是非要請他。也許,他就是祖母留的后招。”
太夫人也怕事情失控。
五皇子死后,竇貴妃成了周氏勁敵,她在太醫院的人脈當然要除掉。
再往深處想,每次給穆姜請脈的太醫,都會跟太夫人說穆姜的脈案。而太醫醫術高超者,也許已經洞悉了穆姜腹中胎兒的男女。
太夫人或許早已知曉,穆姜腹中是女嬰,而且胎兒不太好。
那么……
——所以這一曲戲,戲臺又在哪里?
程昭再往深處想,就似徹底墜入了黑暗。
人,真的會惡毒成這樣嗎?
還是程昭以已度人?
二夫人用力靠著程昭,半晌都無法平復情緒。
周元祁難得沉默。
鮮血會讓人快速長大,比任何的說教都更有意義。
他頭一回被牽扯到陰謀詭計當中,也明白了“口齒伶俐”沒什么用處,得像他嫂子那樣未雨綢繆、臨危不亂。
“母親,有時候盛夏狂風暴雨、電閃雷鳴,我瞧著也挺害怕。可阻止不了它,也很快會過去。”程昭說。
周元慎看一眼她。
二夫人把這句話聽了進去,似狠狠一用勁,把心中的后怕都拋開了。
她是長輩,她理應展開雙翼護住她的小崽子們,怎能在這個時候軟弱無能?
怕什么?
后怕又有什么意思?
正如程昭所,再危急都扛過去了,皇帝不會再殺回來。
二夫人站直了,又替程昭整了整衣襟:“很晚了,你們也累,回去歇了吧。等睡醒了再說。”
又看向周元慎,“去吧。”
周元慎夫妻倆離開,丫鬟在暖閣鋪了被褥,周元祁也去睡了;二老爺夫妻倆這才躺下。
兩人毫無睡意,但誰也沒再說話。
二夫人在黑暗中想:“如果皇帝敢拿劍指我的孩子,我就殺了他!”
殺了他之后呢?
九族被砍頭?
二夫人想到這里,翻了個身,背對著二老爺。